过了许久，寂静无比的空间里 , 回荡起夏十七苍凉的笑声。
她笑着笑着 , 眼泪都涌了出来。
“苏斐南，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可曾害过你？”
夏十七直直望着苏斐南 , 眸中清澈见底，苏斐南一眼便能看穿她的执拗。
他微微转开视线，“你不曾害过我。”
“那是因为她喜欢你。”
苏衍上前，一把握住夏十七的肩头 , 狠狠将她推向苏斐南，“她真是瞎了眼，更黑了心！”
苏斐南皱着眉看夏十七倒向自己。
他眼中的厌恶和嫌弃过于明显 , 夏十七缓缓勾起唇角 , 他让开了也好，反正他们毫无关系 , 一了百了。
“十七！”
关婧月惊叫起来 , 她抬起纤瘦白皙的手指，吃惊地捂住了自己唇瓣。
苏斐南终于有了动作 , 只见他递出手，在夏十七还没有倒在他身上之前，稳稳地扶住了夏十七的肩膀。
旋即，没等夏十七站稳，苏斐南已经将她扶起，旋即松开手。
干净利落，好像怕沾染什么麻烦似的。
夏十七一阵沉默。她知道，他是怕关婧月误会。
“二哥，你若是尊重我 , 就不该对十七动手。”
苏斐南冷眼瞧向苏衍，苏衍只是淡淡地将手背到身后 , 又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
“三弟 , 你若是尊重我 , 就不该离我王妃这么近。”
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只因为关婧月而硝烟弥漫。夏十七不想再漫无目的地等下去，轻轻说道：“我可以给瑞王妃看一看，若是我能解决瑞王妃的问题，你们是不是能放过我？”
苏衍立即道：“你这是承认你对阿月行了巫术了？”
夏十七没有抬眼看他 , 沉默着不说话，过了一会儿 , 在苏斐南的眸光里 , 她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吧。”
她不想跟苏衍做无谓的争吵，毕竟她和关婧月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朋友。
苏衍当即冷笑一声 , 他看向苏斐南 , 咬牙切齿道：“三弟！直到如今，你还相信她吗？阿月第一回中毒 , 的确是阿月的婢女心思不正。但这一次，真的是你的女人干的好事！”
苏斐南早已在夏十七承认的时候抽回了目光，他一眼都没有望夏十七，只是侧过身，让夏十七走到关婧月床前。
苏衍还要再说什么，被苏斐南一个眼神打断。
苏斐南风轻云淡地说道：“二哥，你还想不想婧月活着？”
苏衍被他说的怔住。
苏斐南缓缓朝他走来，撩起衣袖，抓住苏衍的肩膀强行带着他出去。苏衍还想留下，却听得苏斐南压低嗓音在他耳畔威胁他。
“你若再敢质疑她，我便把你杀了！”
苏衍“你”字刚出口，腰间就被苏斐南捅了一记 , 这一下力道极度巧妙，苏衍忍住了痛楚 , 怒眼瞪向苏斐南。
两个侍卫也紧跟着他们出来 , 一时间 , 月华阁里只有夏十七和关婧月二人。
夏十七在床边拿了个凳子坐下，她垂着视线，目光落在关婧月白净纤细的手腕上，“请瑞王妃伸手 , 我为你把脉。”
在京城里，人还是有高低贵贱之分。至少夏十七现在知道 , 王爷是王爷 , 王妃是王妃，她不想降低身段自称奴婢 , 但也不可以丢掉尊称。
丢了对这些尊贵人物的尊称 , 可能就丢了小命。
关婧月愣了一会儿，才伸手挽起自己的衣袖 , 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小手臂来。
夏十七无声地搭上她的脉象，沉凝着面色，渐渐蹙眉。
关婧月柔声开口：“十七，瑞王爷说话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他本是个善良儒雅的人，只是这些天……”
夏十七道：“瑞王妃多虑了，我不会生气，也用不着生气。”
再烦人的苏衍也是你夫君，又不是我夫君，关我何事？
夏十七想着 , 手下的脉象忽然就不稳起来，起伏过大 , 是不详之兆。
“敢问瑞王妃，你最近可曾觉得身子不适？是哪里不适？”
关婧月回想了片刻 , 空着的另一手扶上心口 , 皱着眉，宛如那捧心的西子，美丽得让人心颤。
“我也不知怎的，连日来心口烦闷 , 胃口不佳。夜里更是多梦惊汗，时常发生痉挛。”
夏十七想起之前关婧月面色虽不算红润 , 却还健康活泼的模样 , 她现在又是一副虚弱萎靡的迹象，的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时日无多。
“我暂时也查不到什么 , 稍后楚氏医馆会来一名大夫 , 那大夫说不定能解决瑞王妃的病情，还请你宽心。”
关婧月怔怔地听着她说 , 却并没有听进心里去。
夏十七叹了一声道：“瑞王妃，我真心想问你一件事情。”
关婧月忽的回神，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且问我，有什么话的大可以直说。”
夏十七抬起目光，定定地瞧了关婧月一会儿，直到关婧月越发不自在地问道：“十七，你为何这般看我？”
“没什么。”
夏十七道：“我只想问瑞王妃一句话，真的是有人对你下了巫术吗？”
见夏十七再也没提是自己下的巫术，关婧月先是一怔，旋即笑道：“我怎知道？还是上回皇上亲自来府里瞧我，随身的国师说我这屋里不吉祥 , 只怕是有人下了巫术。”
她的笑意里，染着三分苦涩 , 四分委屈。
夏十七却是更认真地问道：“那国师说了是我下巫术吗？”
关婧月摇了摇头 , 只会迟疑了一下 , 她道：“国师说了，是个女子下的巫术。因为这屋里盘旋着女子才有的阴气，更是不祥。”
夏十七抬头瞧了瞧，她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 不过是屋子里关了窗户，外面的光透不进来 , 便显得有些黑暗阴森了。
她复而看向关婧月，道：“你还住在这里？不怕吗？”
关婧月这一笑 , 豁达而潇洒，她抬起手指 , 轻轻将青丝别到而后 , 流转的熠熠眸光中，风华绝代。
“怕什么？该心虚的人又不是我。”
夏十七想起她和苏斐南刚进门时 , 关婧月说的一句话：“王爷，这怎么怪你呢？要怪，也只怪……”
夏十七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关婧月没说完的话里，她要指责的人是谁？
然而没等她问出来，关婧月倒是说了些别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比如她最近怎么不来了，又比如她和苏斐南怎么了。
夏十七统统回答不上来。
眼见着，室内的气氛越发尴尬，关婧月静静瞧着夏十七，喟叹道：“曾经，我们也算是一对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怎么如今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夏十七一时无言。
就在此时 , 门外传来女子铿锵有力的话：“在下女医明戈，请两位王爷移步 , 在下好为瑞王妃诊治。”
夏十七起了身 , “能救你的人来了。”
“十七！”
谁料关婧月忽然叫住她 , 夏十七和她柔软如水的眸光对上，下一刻却听见关婧月说：“我知道不是你！”
夏十七也知道，关婧月没有怀疑她。
可……之前谁跟关婧月接触最多呢？若说理由，旁人也找得出来，无非是要说她夏十七爱慕苏斐南 , 见不得苏斐南痴迷关婧月罢了。
苏斐南痴迷关婧月，那是苏斐南的事情。
夏十七插不进去 , 也从未想过插这个手。
见夏十七什么都不说 , 安静地退到一旁，关婧月还要再说什么 , 却见明戈已经一袭白袍 , 挎着药箱大步走了过来。
“在下是女医明戈，请瑞王妃先描述一下最近的身子情况。”
这女子声若洪钟 , 浓眉英挺，更作一个男医的打扮，看起来根本不似一个女子。
关婧月照样将衣袖挽上去一些，柔婉的动作陪着纤细白嫩的手臂，只让人觉得她这一动作有着说不出的好看。
明戈将药箱放到一旁，一边听着关婧月说最近的身子情况，一边凝眉诊脉。
不多时，明戈给出结论：“夫人这是有心事，肝气郁结 , 久塞不散。深夜里又容易想着事情，恨意蒙心 , 才变得失眠多梦 , 盗汗痉挛。”
夏十七也是愣住。
这明戈，好生厉害！
关婧月被明戈说的这一番话搞糊涂了 , 她惊讶道：“可我并不曾有什么仇人，我缘何要恨人家？”
明戈低着头去了桌前写药方，闻言只道：“关我何事？”
一副高冷淡漠，不近人情的模样。
夏十七倒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门外，苏衍再也等不及，大步进来，抓着明戈就问：“王妃情况如何？是不是中了巫术？”
夏十七看见明戈侧过脸 , 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
她不由得想笑。
明戈转过脸，还是淡声解释道：“王爷多虑了 , 王妃只是心事过多罢了，什么巫术？只怕是哄人的东西！”
“你胡说什么？”
苏衍狠狠松开手 , 沉声道：“那是我北朝国师说的话，还能有假？”
明戈道：“王爷说是真的，便是真的吧。”
苏衍这才放过她 , 他一眼朝关婧月看来 , 眸光扫过站在一旁的夏十七，隐隐瞥见夏十七唇角有笑 , 顿时又怒了。
“王爷。”
关婧月朝他伸出手，柔弱的模样惹人爱怜。
苏衍快步走过去，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坐在床边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
此处不宜久留。
夏十七转过身，目光抬起的瞬间，望见苏斐南望着关婧月的方向，惨淡的容颜上，目光迟暮。
这一瞬，夏十七只觉心神湮灭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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