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荷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连每一根发丝都叫嚣着不可以！
她一个闪身，猛地扑在成玉身上 , 一手紧紧捂住了成玉的口鼻 , 猛地朝他摇头。
“不可以，成玉！”
成玉面无表情地拨开她的手 , 顺势禁锢在自己胸前，他垂眸望她，“事到如今，你还在躲避什么？”
“柳荷，我们的时日不多了。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煊王府上。”
成玉话一落定 , 夏小荷面色倏地变得惨白，她一双清透无暇的水眸中湿意朦胧 , 隐隐约约的悲伤看得成玉心头微软。
那禁锢她的手不由得放松 , 落在她瘦弱的脊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别怕，有我在。”
夏小荷却极为抗拒地侧过身子 , 成玉从她流畅娇美的弧线中 , 瞧见了她抿紧的双唇。那双素日里满是灵动的眼眸如今全是死气，成玉心头一个咯噔。
事情过了那么多年 , 她心中仍旧有一个巨大的伤口。
是他，一次次鲜血淋漓地撕开她的伪装，让她无所遁形。
“柳荷……”
成玉想要触摸她的侧颜，指尖却被她一个眼神望得凝固当场。
夏小荷盯着他，嗓音微微颤抖着，如水的眸子里充斥着惨痛的情绪。
“是你告诉他们的……是你，对不对？”
成玉没醒来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可成玉醒了之后，那些人立即就知道他们在此处……
成玉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他眸光渐渐寒冷，有如实质的锐利几乎戳穿夏小荷心头的期盼。
“是我又如何？”
夏小荷动了动唇 , 她湿漉漉的眼神中满是失望，过了好一会儿 , 她才找到自己的嗓音 , 哑声开口。
“为何？成玉 , 我自认对你掏心掏肺，你却从未将我和小栀放在心上。我知你恨我，因为我的缘故，风音音她……”
成玉变了脸色，怒斥道，“闭嘴！你不配提音音的名字！”
门外俩人的喧嚷 , 早已引起了夏十七的注意。她一直都知道夏小荷与成玉在骗她，不光是他们变幻莫测的身份 , 还是他们留在她身边的真正意图。
或许 , 苏斐南会知道答案。
夏十七走出门来，却只见夏小荷颓废靠在门框上的模样 , 成玉早已离开。
“夏小荷？”
夏十七轻轻唤了一声 , 没有过多的情绪。
夏小荷忙直起身，腰背下意识地弯了一下 , 她垂着眸擦去眼泪，才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抬眸。
“夏姑娘，没打扰到你吧？”
夏十七淡漠地摇头，她指了指夏小荷面上，嗓音低低地说道，“药水正在腐蚀你的脸，你若想保住你原来的模样，这两日一定要将药水清洗干净。”
夏小荷却没有什么波动地点了点头，话却并不是这个意思。
“事到如今，长得是什么模样又有什么要紧的？我最想要过的日子 , 便是如今这般平淡安稳的日子。有小栀，有……也罢 , 我有小栀也就够了。”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 眼角眉梢皆是苦涩的味道。
夏十七沉吟了一下 , 蓦地喊住要离去的她，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若，你我说说真心话。”
夏小荷微怔 , 可脚下的步伐也不知怎的直接朝着夏十七走去了。
直到二人坐在傍晚的湖面长亭上，丫鬟手执酒壶莹莹而来 , 湖面上倒映的金光点点泛开璀璨明丽的橘黄色泽。
“你可否能告诉我，你面上的药水究竟是为何涂上去的？”
夏十七请丫鬟离开之后 , 自行拿起了酒壶，给夏小荷倒了一杯。
夏小荷垂着眸 , 缩着脖子 , 双手紧紧缠在一起又放在双膝上，模样别提多拘谨了。
夏十七知道她的姿态是在防备自己 , 她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
夏小荷势必不会骗她，只不过，她愿不愿意说出来可就是个问题了。
这一下，夏十七果然等了许久。
她不着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起酒樽，却未曾喝下去。酒是个伤心伤身的东西，她如今并不想一口全喝掉 , 便打量着酒樽古铜的形状，眸光里透着淡淡好奇。
夏小荷一直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在她身后 , 波光粼粼的湖面被一阵寒风吹拂 , 荡开一圈圈的涟漪。天边原本绚烂的晚霞不知何时渐渐消退了 , 在缓缓降临的夜色中，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悄然生长。
“夏姑娘，你——真想知道这些吗？”
夏小荷颤抖着身子，小心地抬起眼，对上夏十七平静的双眸。
“不说 , 也可以。”
夏十七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 她起身 , 轻轻将酒樽放在石桌上，眼眸轻眯 , 眺望远方。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夏小荷觉得 , 夏十七喝过酒的嗓音，莫名变得缥缈浮幻起来 , 却出人意料地好听，好听到……她都陷入了曾经的梦境。
“……我已经死了。”
夏十七淡淡说着，眸光并未曾从远处湖面上收回。
正走神的夏小荷一个激灵，十分震惊地回望夏十七，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你你你——你是鬼吗？”夏小荷生平最怕两样物事了，一样是鬼，一样是那个男人！
夏十七微微偏过了脑袋，蹙着眉道，“我不是鬼。”
顿了顿，她又说，“我比鬼、要好看一些吧？”
她印象之中的鬼神都凶神恶煞的 , 鲜血模糊，像是正月里刮过雁回山的怪叫鬼风。
夏小荷咽了咽喉咙 , 几乎是结结巴巴地说道，“可你说……”
她抿了抿唇 , 小心翼翼地打量夏十七 , “你说你死了。”
夏十七沉默。
“我没有心，是个死人不错。但我——还活着。”
夏小荷一听不对劲，夏十七说她没有心，那肯定就是死了！可她如今的确活得好好的呀 , 活蹦乱跳，还能揍常白一顿。
夏小荷猛地端起面前一杯酒灌进肚子里 , 辛辣的味道顿时盈满口腔 , 她辣的蹙眉拧唇，好半晌才回过味来 , 脑中也顿时变得有些迷糊。
“你你——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夏小荷大着舌头问道。
夏十七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说呢？”
夏小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 喝完之后脑袋更晕乎了。
“其实，我应该也算是个死人了。当年的柳荷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是我——夏小荷！”
夏小荷想要扶着亭中石桌起身 , 手却没抓稳，整个人弓着身子往前一栽，眼见着就要磕在石凳的边沿上头破血流，忽而从旁侧伸来一双手稳稳将她扶住。
夏小荷眯着眼眸，瞧了半晌，眼前重影不断，而她微微启唇，疑惑地望着他。
“夏姑娘，你怎么是一个男子的样貌？呀，你胸前怎么平平如也？”
夏小荷撑在那人胸膛上的手抓了一抓 , 压根不是印象之中的大包子，顿时有些不满意地嘟起了唇。
夏十七面上扬起一抹淡笑 , “成玉 , 我终于等到你来了。”
成玉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 拽了一把夏小荷，夏小荷脚下不稳，登时跌入了他的怀中。
而后，成玉在石凳上坐下 , 夏小荷自然坐在他双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颈 , 睡得香甜。
“她不能喝酒 , 日后你别让她喝了。”
成玉不耐烦地敲了敲石桌，等到夏小荷睡着了 , 才压抑着怒气开口。
夏十七一手撑在长亭廊柱上 , 闻言侧过双眸，眸中有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你沉睡了五年，怎知道她不能喝酒？”
成玉觉得好笑 , 垂眸瞧了一眼靠在自己肩头轻声呼吸的夏小荷，嗓音清淡，却暗含锐利。
“她是我的妻，我怎么不知道？”
“是这样吗？”
成玉心中一沉，正要问夏十七是何意，却忽的听见夏十七道，“她真是你的娘子吗？”
成玉瞳仁微缩。
夏十七缓缓走到他面前来，弯了弯唇，靠近他俊美的容颜，一双清透的眸子直直望进成玉的心里。
“小栀不是你的孩子，你也不是夏小荷的相公。成玉，你是何人派来监视苏斐南的？”
成玉轻嗤一声 , 别过了头。
“胡言乱语，不过是你瞎猜的罢了！”
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成玉悄悄用余光打量 , 发现夏十七已经在他身侧入座。
“成玉 , 不要等我去查 , 你直接告诉我，不是更好吗？”
成玉唇角一翘，似是而非地说道，“我倒想看看，你能查到什么？”
“其实很容易。江湖上，沉寂了五年的江中一条龙再次出现 , 只怕能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抑或者，我将夏小荷面上的药水洗去 , 将她的容貌画成画像四下寻找 , 或许是最快的法子。”
夏十七很笃定。
成玉得到这个认知之后，一阵心慌。
“成玉 , 我方才告诉夏小荷的秘密，你也听见了吧？”
成玉不动声色地拥紧夏小荷 , 小心护着她的身子，这才冷声道，“是又如何？”
夏十七直起身 , 手指轻推，将酒壶递到他面前。
“你自己瞧瞧，这酒中有什么？”
成玉揭开酒壶上头的盖子，猛地往后一退，“蛊虫！”
夏十七眯了眯眸，“你有点见识。”
成玉惊魂未定，瞪着夏十七，一双冷厉的眼眸中充斥着警惕和排斥，“你到底是谁？”
“我告诉过你这个秘密，如今，是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你与夏小荷，谁才是背叛我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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