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她这样暗含质问地一说,顿时有些郝涩 , 皆都转移了话题 , 说了别的去。
陈芸杉又侧过身与夏小荷道 , “夏姑娘近来早出晚归,你可知她最近在忙些什么?”
夏小荷轻轻摇头,“我怎么知道呢?”
言语之中,却有丝丝怔忡。仿佛她并非不知,而是不愿意说罢了。
陈芸杉见状,便将话题引到季沉欢的身上。女子对于自己的儿女总是庇护关照的 , 三两语夏小荷就和陈芸杉有了不浅的交情。
杜若微静立在一旁,馄饨肉香汁气四溢 , 馅料香气中还有浓郁的芝麻味道 , 很像顾柔柔曾经做过的混沌,又是好闻又是诱人。
杜若微愣了许久 , 才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 按了按空瘪的肚子,他已经饿得说不出话 , 连意识也稍稍模糊起来。
但他并未等到夏小荷和陈芸杉发现他,就远远走开,一直立在院墙下等着夏十七。一直等到夏十七走出煊王府,才上前搭话。
后来,他便向夏十七提出这件事情——他知道夏十七会收留他的。
然而夏十七的拒绝,又在他的意料之中。仿佛就应该这样发展,他才能掐灭自己最后一点点的希望。
“……我知道了。”
杜若微垂着脑袋后退两步,神情有些低落,夏十七朝他递出手 , 却被他侧着肩膀躲了开去。
“微微,过来。”
夏十七不厌其烦地又唤了两句“微微” , 本来杜若微是很讨厌旁人唤他微微的 , 听上去总像是个女子的名字!但夏十七这样温软淡漠地喊着 , 他便忍不住朝她走过去。
夏十七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面前来,略微一笑,“我没有说完全不行。”
“但你说了不行。”
杜若微有些怔愣,不行还需要完全俩个字吗?有这个必要吗?
夏十七轻轻颔首 , “是不行,但你可以住的离我近一些。”
杜若微道,“你要我搬到哪里去?”
“莲花巷。”
那里离煊王府十分近 , 即使是贫民的住所 , 却也受到煊王府的照拂,日夜都有人巡逻查探。
杜若微想了想 , 点头同意,“我何时可以过去?”
他巴不得带着顾柔柔赶快离开此处,谁知道那个疯女人还会不会去而复返?
夏十七思索了一会儿 , 轻道,“你先收拾东西 , 夜里我来接你。”
杜若微家中虽破落,却也需要带些东西走,何况还有顾柔柔一个大活人。叫醒顾柔柔显然是不靠谱的,她脑中受了重创,最好等到她自行痊愈。
而夏十七此番回去,还需分别跟夏小荷和车夫谈谈。
入了冬,夜幕来临的十分快,夏十七等到星沉和季沉欢回府,便带着他们俩到夏小荷的摊点上去用了一大碗云吞。
自家孩子总是要多受些庇佑 , 夏小荷给两个小孩装了满满一碗的云吞,馅料也给的足。两个孩子一下午本就没有点心吃 , 一见到冒着香气的云吞 , 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
“嗷!师父好好吃!”
“好吃好吃!”
季沉欢也跟着说 , 只是二人嘴里都塞着云吞,说起话来含含糊糊,懵懂眉眼一个清丽,一个俊俏 , 在这长街上回头率并不低。
夏十七面无表情地说,“慢点吃 , 没人跟你抢。”
夏小荷在一旁噗嗤笑道 , “星沉小哥儿,你这是说云吞好吃?还是师父好吃呢?”
星沉才反应过来,想要哄哄夏十七 , 又舍不得丢了手中的筷子 , 只得冲夏十七猛眨眼睛,力图用美色征服夏十七。
夏十七推开他笑得傻兮兮的脸 , 将手肘杵在桌案上,侧眸盯着他,话却是对着夏小荷说的。
“你那莲花巷的屋子还在住人吗?我新收了一个徒弟,他没有去处,不知可否搬进去住?”
夏小荷听了,没有夏十七意想中的怔愣,反而欣喜非常,“真的?姑娘又收了一个徒弟啊?是不是也像星沉小哥这样可爱?”
星沉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又收了一个徒弟?师父的徒弟就一个!就是他星沉!
“师父,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星沉这下是真没有什么胃口继续吃东西了,他将筷著一搁,抱起手臂来 , 有些负气地说道,“你要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
夏十七抬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轻道 , “他是个很倔强的少年 , 根骨很好 , 与星沉不同。”
星沉一下就垮了脸,师父这是在说他不上进吗?可明明是师父自己不让他接近蛊虫的,怕蛊虫上他的身。若是可以接近蛊虫,他的根骨也不差啊!
夏小荷点点头,“可以啊 , 莲花巷是成玉从前的家,如今我们在王府中叨扰你们已久 , 那莲花巷想必也不会回去住了 , 姑娘只管让那个小公子去住便是。”
季沉欢从眼前蒸腾的雾气中抬起眼皮,小心地打量着夏十七的神色。说实在的 , 她有些怕夏十七 , 尽管她知道夏十七是个极好极好的人,她还是星沉哥哥的师父 , 但她对夏十七就是亲近不起来,那种天然而生的畏惧,让她侧眸寻找星沉的保护。
然而星沉此时也脆弱地很,他万万想不到,夏十七竟然还会再寻过一个徒弟!这是不是意味着师父不爱他了?师父是不是想要将他这个没用的徒弟一脚踢开,好换一个更聪明更可爱的徒弟?
嘤嘤嘤,星沉一想就心口疼,脑袋也疼,他瘪着唇,鼻子酸涩难忍 , 但他也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师父说了,男孩子流血不流泪,他不喜欢哭——
袖子被人小心地扯了扯 , 星沉刚要瞪过去,没看见我都快哭了吗?
却见是季沉欢 , 她软软糯糯地开口 , “哥哥,你那样聪明,当我的师父可好?”
噗——
星沉终于破涕为笑,毫不留情地双手揉动季沉欢的小脸颊,有些负气地说道 , “你是个小笨蛋,我才不想当你的师父。”
“啊?”季沉欢有些不开心,她很笨吗?
星沉又道 , “不过你要是叫我一句师父 , 叫得好听的话,我兴许可以收你为徒。”
季沉欢又高兴起来 , 欢快地唤了一声,“哥哥师父!”
此处先且不提 , 得了夏小荷的应允,夏十七这就准备离开去接杜若微。星沉和季沉欢就在夏小荷眼皮底下玩耍 , 她比谁都放心。
只不过,大腿被人扑上前抱住。星沉半个身子还在板凳后头,就这么死死抱着她,嘤嘤嘤抬眸,似哭未哭,神色中有失落也有害怕。
“师父,你别丢下我,我也要去。”
星沉从未这样依赖过她,他是在怕自己有了新徒弟就不要他吧?傻孩子 , 夏十七的心软成一滩水,她早已将星沉看成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好。”
星沉一愣 , 似乎是没有想到夏十七会这样爽快地应允自己 , 当即呆呆地瞧着夏十七 , 也不知道赶快爬过板凳来。
还是季沉欢叫了一声,“哥哥师父,你快去快回呀!”
星沉才欢喜地松开夏十七的腿,绕过板凳走过来,有些害怕又有些欣喜地牵住夏十七的手指 , 低低说道,“师父,你不会生气吧?”
“我不生气。”
总归星沉是要见见杜若微的 , 二人日后……也罢。
夏十七知道自己的五感很准 , 所以她不想猜测。
煊王府内,管裕的消息已经送到苏斐南跟前——“王爷 , 杜大人家的那孩子被夏姑娘认作了徒弟。”
苏斐南顿了顿 , 手中狼毫正点着一处字迹,将落未落 , 而他神情稍有些怪异。
“那个唤作杜若微的孩子?”
管裕道,“是,那孩子之前总跟着沈家小公子,帮着沈公子做了不少事情,得到的银两赏赐全都被他变卖换了良药去治他娘亲。”
“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他追着十七,不过也是为了十七能给他一些帮助——想来十七救了他娘亲吧?”
管裕会意,便将今日跟在夏十七身边听到事情发展的天河卫所言都一一转述。
“依你而言,你觉得杜家这孩子如何?”
管裕垂眸道,“属下不敢妄言,不过那孩子心性算是坚韧了 , 若非……他娘亲顾氏乃是华月之巅人氏,在当年那件事情中有推波助澜的作用 , 属下认为最好是刺探一番。”
是真是假 , 试试才知道。
“不必。”
让管裕错愕的 , 是苏斐南接下来的话,“十七救了她,你与本王只当不知,别去干涉她的事情 , 护好她的安全便是。”
曾几何时,苏斐南会这样替人着想了?
管裕想想又有些释然,苏斐南本来就是个天之骄子 , 从前他即便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 也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好改变。如今他成了京城中人人所言的“弃子”,如芒在背的同时 , 收敛自己也成了他做的第一件事情。
“王爷 , 您要不要跟夏姑娘谈谈?你们如今见面又少,说话的机会也少 , 这对你们的感情并不好。”
管裕没觉得自己说的是违心的话,即便他身中有蛊,那蛊让他忍不住自己对夏十七的感情 ,但他一颗心也是向着苏斐南的,是以他希望他们能够和好,这样他才能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地位。
苏斐南淡漠摇头,“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