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昭冷眼睨向他，打从心里冷嗤了一声 , “什么前心上人？既然是前任 , 那便已经过去了。旧日辉煌而已，何须拿来今日炫耀？”
姜霄道 , “吾并非炫耀，而是告知你——对她动心思，你不配！”
顾清昭：“……”
此人倒是好大的口气！
“呵，阁下就配了？”
生平第一次，顾清昭不顾形象地与人辩论。
姜霄理所应当地说道，“吾自然是配她的，吾乃姜霄！”
姜霄其人 , 谁家不知谁家不晓？少年英才，三岁就能五步成诗 , 五岁便能作锦绣文章。众人皆说他是姜老太爷转世 , 又有一身好武艺，在五年前的武状元比试上勇夺榜首！
这些年，他在锦衣司中扶摇直上，如今已经坐到锦衣司的最高职位——指挥使！
京城中的人得见他，莫不长呼一声“姜指挥使”！
顾清昭倒不知他为何与夏十七有了联系。不过转念一想 , 他自己也是在雁回山上遇见的夏十七，想必此人也是！
话说到此 , 顾清昭倒是想起三年前，离雁回山很近的江城发生了江洋大盗入门偷盗并奸杀大家闺秀的命案。那时候的姜霄还是千户的职位 , 他封帝命前去破案，却一去不回长达三月！
后来又有传闻，那江洋大盗成功逃脱，竟是直奔京城复仇而来。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偏姜霄又再度出现，于驿馆将那江洋大盗斩于马下！
这一番变故，使得顾清昭陷入沉默。
姜霄轻嗤着说道，“劳烦让开，吾要带她走。”
“不可！”
顾清昭就势在床沿坐下，一副不容他近身的姿态。
姜霄俊俏精致的眉眼淡淡斜了一眼他，记忆在脑海中翻滚了一下 , 却还是不认识这张脸，便干脆摆出不可忤逆的姿态 , 悠悠往他身前一站。
“就凭你？”
顾清昭忽的笑了 , 他这一笑 , 连桃花眸都绽开了温润笑意，更添几分柔和纯善。
“不然呢？姜指挥使许是忘了，小时在下曾与长辈去过姜府，那时候的姜指挥使 , 不过是个庶子。”
庶子！
姜霄渐渐眯起眼眸，眸中杀气凌冽，与顾清昭的目光相碰撞！
片刻之后 , 他道 , “阁下既然去过姜府，想必身份也低不到哪里去。说罢，你是何人？”
姜霄目光所到之处 , 顾清昭樱花似的粉唇轻轻开合 , 露出两行洁白如玉的贝齿，面目周正温和 , 宛如画中谪仙。
“在下——顾清昭。”
原来是他……
姜霄忽的后退，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睥睨道，“是顾丞相的公子啊！早知顾家大公子云游四方，如今回京，倒不知能否赶得上京城内的风云际会？”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天——就快要变了。
“能否赶得上我不知，我只知——她是我的公主，不容旁人染指。”
见顾清昭说得一副正儿八经，深情款款的模样 , 姜霄忽然就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一日，山花烂漫时 , 夏十七背朝他走在山野里。
她的背影孤独而修长 , 被晚霞拖曳的影子渐渐到了他的脚下。
他怔怔地瞧着她走远 , 也舍不得上前一步踩住她的影子。
那时候，姜霄就知道，自己栽在了她的手上！
姜霄嗤道，“你若是真喜欢她，便不该一直隐藏自己。在吾心中 , 她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东西。你若做不到，就不该打扰她的清静。”
“是吗？”
顾清昭波澜不惊地反问他，“你想给她天下吗？”
姜霄微怔住。
接着 , 顾清昭便一一道来 , “这天下本就是姜家的。若非前朝那场变故，一直无子的皇帝便会将皇位传给你们姜家的祖宗 , 也就是皇帝的亲弟弟。可这天下已经变成了苏家的 , 如今你们要夺回去，便会顶上一个叛乱的名头。届时 , 皇上亲口镇压，你们又有何地自处？”
姜霄眸中渐沉，他静立在一旁，负在身后的手悄然攥紧，旋即他漫不经心地笑开。
“顾公子说的笑话可一点儿也不好笑！这天下姓苏，何时轮到你一个姓顾的置嚣？”
顾清昭淡淡回过眸，嗓音森冷，“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心思。当今圣上因恨失德，一门心思要将煊王赶尽杀绝，也竟忘了自己登基十年，一子未出的事实。而京城中有不少人蠢蠢欲动 , 不光是你，还有陈王一族 , 甚至于一些世家都开始站队。呵，倒真是好一场风云际会！”
他这一声笑中 , 全是讽刺和冷嘲。
姜霄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 嗓音如同沁着凉水的梅子汁，染着格外喑哑的色泽。
“不错，知世故而不世故……不过吾倒想知道，你的消息这般灵通，莫非你就是那十方阁背后的主人？”
顾清昭反问道 , “消息灵通，就与十方阁有关系吗？”
“不然呢？普天下，谁的消息网能如十方阁一般遍布整个北朝？”
顾清昭沉默着，片刻后才道 , “……你猜错了 , 我与十方阁无关。”
他不过是长了一双好眼睛，因为八年前就看清了局势 , 才选择掩藏自己。那时候的他 , 早已料到会有今日，群雄盘踞京城，危机隐而未发！
……
夏十七清醒过来的时候 , 天色已经暗了。她无声无息地打开眼帘，入目是一片昏暗，等过了片刻，她便分辨得清这是何处了。
可她却很惊讶，此处分明是她在雁回山上的屋子……她怎么又回到了这儿？
夏十七惊怔地坐起身，被褥从她肩头滑落，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凉意侵袭，她没忍住咳嗽了两声。抬手覆好衣衫的瞬间，屋内烛火明亮。
幽幽暖光下，静坐着两个男子。
他们都未曾回头 , 夏十七从一人身后瞧见他背后干涸的血渍，心头就是一跳。
“顾……”
嗓音刚出口 , 便是十分喑哑难听。夏十七怔了怔 , 深深吸了一口气 , 旁边那人正好回过眸，清隽冷峻的眉眼似乎还在那个时候。
一瞬间的恍惚，让她差点失神。
姜霄见她拢好了衣衫，才起身快步走来。
“你可有事？”
夏十七摇摇头 , 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和那双燃烧着炽热深情的眼眸，垂眸不语。
顾清昭忽的起身 , 却并非朝夏十七走来 , 而是僵硬地往外走去。
“清昭！”
夏十七唤住他，低喃了一声 , “你等等。”
她的语气很微弱 , 甚至也隐藏着一些不知名的情绪。
顾清昭早就听了姜霄说的那些话，才知道从前夏十七对他动过心。只不过是他不告而别 , 夏十七才从未与旁人诉说过此事。
顾清昭说不上来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他想要听见夏十七的嗓音，想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安慰，更想探寻她唇间的气息，一如姜霄曾对她做过的那样……
可他，终究只想当她的正人君子。
不逾矩，是他最大的温柔。
可是夏十七却在此刻唤住他，还用那种轻柔的嗓音低低说着，“我有话对你说。”
姜霄滞住，他几时见过夏十七此刻婉转动人的姿态？
连他都未曾得见，夏十七却为何要唤住顾清昭？
然而由不得他多想 , 夏十七便开了口赶他，“你走吧 , 我说过不想见到你。”
是 , 她是不想见他，可他想见到她！
“十七。”
姜霄破天荒地蹲在床边 , 昂起眼神望着她。他眸中似有一眼见不到底的深潭，让人只瞧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只能不停地沉迷。
他用着软软的语气，目光诚挚而温柔，“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这是他自认为最低的姿态了 , 他从未想好过和夏十七再见面的视乎，要如何笑着问好。他只知道 , 他这一生的小心翼翼 , 全都用在了夏十七身上。
夏十七淡漠地摇头，移开视线 , “我早已忘了 , 你也别介怀。”
这世上，最毒的一句话便就是如此了吧？
你还记得曾与她度过的每一时一刻，她却说早已忘记。最遗憾的还是——是你亲手造成她的冷漠。
“若是……”
姜霄垂下眸光 , 他头顶的乌发用碧玉簪束起，正如刚硬的人却有一颗柔软的心。
“我从未离开过，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夏十七怔了怔，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那时候，她难得欢喜地等着他的回复，然而第二日她没忍住去找他，却发现人去楼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偶尔想起那个生得极好看的男人，心中总有些难受。
不过到了今日 , 她是真的不介意了。只是她将自己那时候的感觉记得很清楚，每回见到姜霄 , 她都忍不住难过。
所以她不想见到姜霄了。
“……你不会一直陪着我。”
夏十七只消一刻便想明白了 , 姜霄是天上的雄鹰 , 鹰注定要翱翔九州，不会长久停留。
姜霄见她说得笃定，想要追问，肩头忽的被一股大力按住。
“旧事就让它过去 , 别一直揪着不放。”
顾清昭一把将他拽起来，而后弯身 , 将被褥扯起来 , 牢牢裹住夏十七的身子，淡声道 , “别着凉了。”
夏十七咬了咬唇 , 忽的抬起发亮的眼神瞧着他，“清昭，你需不需要一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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