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夏十七没有挣开苏斐南的桎梏。她虽人高腿长 , 身上的裙衫却不能迈开太大的步伐。
苏斐南余光瞧着她努力朝自己走来的模样 , 嫩黄色的衣衫越发衬得她肌肤胜雪 , 美人尖上一双晶亮通透的杏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苏斐南想起晨起时她芳菲的唇瓣,不由得喉结一滚,立时有些心虚地转过了眸光 , 不肯看她。
但大步前行的脚步却一下缓了下来,夏十七能追上苏斐南的步伐了 , 小小地松了口气 , 自己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苏斐南猛地回头看她,夏十七被唬了一跳 , 忙道:“我什么都没说。”
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苏斐南斜斜勾起一抹清淡笑意 , 眸光中流转着玩味的光芒。
“还敢说没有?你怕是忘了,本王会怎么惩罚你?”
苏斐南想着自己要威胁夏十七,自然不能用“我” , 堂堂一个王爷,威信何在?
夏十七“诶”了一声,上扬的尾音中有着一丝疑惑。
“你不是说——日后只会说我,不说本王了吗?”被夏十七一下戳穿的苏斐南,觉得自己好像要破功了。
他别过头,看向长廊外开得正好的芙蓉,昨夜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今晨的芙蓉越发娇艳欲滴,经过了一场洗礼,大有迎难而上的架势。
“你见过芙蓉吗?”夏十七万万想不到 , 苏斐南竟会扯开话题。
她楞了一下,想要将话题拉回来:“你不是说要惩罚我吗?”
苏斐南头也不回,却拉着她快步朝院内走去。她一脚踩下湿滑的台阶 , 夜里的雨水还囤积在石阶上 , 夏十七不巧正踩着了那一块 , 整个人失去重心地朝后仰面倒下去。
“王妃!”身后的春姚捂着脸惊叫起来。
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只手从夏十七身下探过来,稳稳捞住了夏十七的腰身,将她往怀中一带。
夏十七一口气还没喘完 , 连人带手地趴进苏斐南怀中,她攀着苏斐南的胸膛 , 回过神的第一件事情 , 就是捏了捏苏斐南的胸口。
她的动作很快,苏斐南立即松开她 , 面上神情有些奇怪。
夏十七盯着他瞧了一下 , 见他神情好像是羞恼,不由得噗嗤笑了出声 , 她平静的容颜上顿时增添了几抹生动的韵味。
春姚不忍直视地转了头,她多想提醒夏十七,您捏的是煊王爷啊!大名鼎鼎的煊王爷啊!
若说夏十七不知道苏斐南的名声有多大,接下来,用过早膳过后,她就知道了苏斐南有多强大!
煊王府中另一侧用来迎客的小院外围守满了王府侍卫,而院内也是五丈一人的架势,且不论是院内还是院外,个个腰上都配着长剑,面上以一半的纯银面具遮住脸,只露出一侧坚毅的脸部弧线 , 还有冷如寒冰的眼。
“杀手就是要无情吗?”夏十七冷不丁想到这个,抬眸看向苏斐南。
她没有期待苏斐南能给她答案 , 她只是好奇 , 就自己问了出来。
眼前一袭冰蓝色的长衫轻轻扬动着 , 男子墨色青丝尽数用羊脂玉的发簪高高挽起,细密的发丝纹理之下,修长白皙的脖颈傲视天下。
而他竟破天荒地回过头来,瞧着夏十七 , 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杀手?”他似乎对这个词很感兴趣。
夏十七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眸光中却透出了自己的好奇。
苏斐南轻嗤一声道:“他们不算杀手 , 他们是本王的护卫 , 亦是本王的下属。杀手这个词只能用来形容他们做的事情,若是普天下有谁能比天河卫动作更快更一针见血,那他完全可以来挑战本王!”
“挑战你?你有多厉害?”
“你可以试试。”苏斐南不咸不淡地说道。
夏十七捂住自己的胸口 , 差一点就蹦出了一句“试试就试试” , 她又没有武功,怎么跟苏斐南比试?
夏十七暗暗给自己倒着竖了个大拇指,乖乖跟上苏斐南 , 只怕是落后一步,这院里的侍卫就要将她轰出去了。
苏斐南知道她一直跟在身后,他脚下本是慢悠悠的动作,直到一脚踏进门槛,才倏地气势变得凌厉起来。
正对院门的大屋内,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人,夏十七初初以为是一人,却在绕过他们之后,发现他们身形相似 , 动作也极为相似,两个人重叠站成一条线 , 从正面看去就跟一个人似的。
夏十七上下打量着这些身着黑色锦衣的男子 , 他们与外面的侍卫一样都带着面具 , 不同的是——外面的侍卫只戴了半边面具,而他们则是戴了一面完整的面具,只露出两个眼睛。
这就是……天河卫?
苏斐南走到堂前,气势凌厉地落座 , 夏十七站在堂中思考了一瞬,立即走到苏斐南身侧 , 面无表情地假装自己是个丫鬟。
“王爷 , 人都集齐了!”有个男子先上前,双手微微一拱 , 垂眸说道。
苏斐南面色沉沉地开口:“天刹 , 留半数人在京城内。”
天刹吃惊道,“王爷 , 您不是说要带所有天河卫去边疆吗?为何又说留半数人在京城内?天河卫的人数本就不多,区区三百余人,若还留下一半,怎能保护王爷?”
夏十七默不作声地听着,原来天河卫只有三百余人,而眼前这个正在说话的天刹似乎是天河卫的首领,而他们的使命就是保护苏斐南。
苏斐南搭在椅沿的手指缓缓收紧,他面沉如水,说道,“本王经过深思 , 做此决定,也是为了大局考虑。若本王不在京城内 , 有人进犯皇宫 , 便是你们出力的时候了。届时是封侯将相,都是你们的造化!”
夏十七听了默然 , 原来苏斐南将他们留下,是为了保护苏哲谦,也就是他的大哥!
“可……”天刹一咬牙,继续说道,“王爷 , 我们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周全。说难听些,皇宫里那位的周全 , 不用我们出手 , 自有大内带刀侍卫去守护。”
苏斐南似乎有些疲累地揉了揉眉心,他道 , “你与本王还不知道宫内那些侍卫的底细?待本王走后 , 这京城只怕是要乱了。”
夏十七心想,咦?素日里苏斐南瞧着是没什么事情可做的模样 , 但他却有着这么多心事,到底是他掩藏得太好!
天刹忽的下跪,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求王爷带走二百八十人,余下的自会守护京城安危!”
“胡闹!五十人怎够?”苏斐南毫不留情地斥责,却丝毫不能动摇天刹的心思。
其余九人也尽都跪下,低垂着目光,神态虔诚而恭敬。
“求王爷带走二百八十人!”他们齐齐说道。
苏斐南竟有些难以下台阶。
夏十七在此时开口,她的嗓音理智又清醒,“你们去的人越多,埋葬的人也越多。”
不知道他们天河卫中有没有擅长医术之人 , 若是他们之中有人受了伤,只怕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再者人越多 , 目标也越大。
苏斐南都忍不住回眸去瞧夏十七 , 她沉静如水的目光轻轻扫过堂下跪着的十人 , 语气里有着敬佩。
“你们都是铁血男儿,我敬佩你们!但不是作战的人越多越好,四两拨千斤的道理,你们可懂?”
天刹一干人等都怔了,这是夏十七说出的话?他们还以为夏十七只是个花瓶啊!
苏斐南忍不住抚掌大笑,目光里有着十足的欣赏 , 他拉过夏十七的手背,郑重地与她击掌。
“十七,你此言甚得我心!”
苏斐南想的也不外乎是这几点 , 他抓着夏十七的手不放 , 目光森严地巡视堂下,沉声道 , “此行边疆 , 最好是能掩人耳目,速战速决 , 若是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们都会陷入绝境!是以本王只需要一百人,再分成数个小队,乔装掩藏,不必引人注目!”
苏斐南和夏十七的话已经这般明朗,天刹再也不能拒绝,深深一拜,道,“那天刹只请求能陪着王爷,一同征战!”
天刹不想被苏斐南留下,他要一直贴身保护苏斐南,却没想过苏斐南会将他留下——
“天刹 , 你是众人的首领,理当留下主持事宜。其余九位前锋 , 挑选属下九人,随本王走!”
苏斐南长身而起 , 冰蓝色的衣玦发出呼啦一声轻响 , 他目光落在远方,精雕细琢的容颜上神色凝重。
苏斐南给了他们一炷香的时间去准备,又单独跟天刹说了许久的话,夏十七坐在院落中的小亭子里 , 前方的人工湖面上泛着粼粼光泽。
她静静地坐着,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 仿佛坐一辈子她都能接受。
苏斐南靠近她的时候 , 只觉得夏十七此人真实到令人心惊。她的喜恶都写在了面上,连心中的想法都会说与人听 , 若是换做皇宫内的那些女子 , 只怕是早已将她吃得不剩。
苏斐南心中升起了一抹怜爱,他立在夏十七身后 , 未发一言,直等到夏十七察觉到身后的陌生气息,才回过眸来瞧他。
她低低问着,“你要走了?”
苏斐南微微笑道,“是啊,你送我吗?”
“当然要送!待你凯旋而归,我还要去接你。”夏十七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