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斐南悠悠举起了酒樽送到薄唇边，红润的唇瓣轻轻一抿 , 唇间的酒香气息醇厚深重 , 却泛着点点苦涩。
他丝毫不掩饰地望向夏十七 , 眸中的欣赏显而易见。
顾清慕回神，从夏十七身上抽回目光，望向他，便被这样的眼神狠狠在心上剜了一道。
她心中很明白 , 苏斐南对夏十七的欣赏是真的，对夏十七的庇护也是真的。
那么她呢？
一曲将歇 , 许多人都屏住了呼吸 , 仍旧未曾从方才的惊艳之中回神。她们静静望着大殿中央，在暖光下熠熠生辉的那道身影 , 心中不知怎的有些嫉妒 , 又有些难过。
为何不能是她们呢？为何不是她们站在那儿惊艳四座呢？
望向夏十七的目光有惊艳，有欣赏 , 有嫉妒，有不甘，种种复杂的情绪愁肠百结，让人神色各异。
夏十七轻轻呼吸了一下，谁也没有看，径直转身往桌案旁走去。
“好！”
苏哲谦忽的叫了一声，紧接着大殿内便响起他缓缓鼓掌的声音。那掌声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几乎是立刻，纵然有人不愿为夏十七鼓掌 , 却有大多数人为了迎合苏哲谦，而卖力鼓起掌来。
夏十七没有什么表情地与顾清昭擦肩而过 , 她脑子里全都是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消失前 , 笑眯眯地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阿颜 , 你本就属于这里。”
这里……是皇宫，亦是苏哲谦的地盘，她怎会属于这种地方？
夏十七很意外，心中满是疑惑。其实说来，她关于八岁以前的记忆都没有了 , 八岁那年，她被毒老头拐到了雁回山上。
毒老头心心念念要将她炼成蛊人 , 不知道给她喂了多少稀奇古怪的药草 , 兴许其中就有一味忘魂散吧，怕她对从前还惦记着 , 所以毒老头直接断了她的记忆让她再也没有从前可以回顾。
顾清昭自她身后走来 , 修长身姿如诗如画。
夏十七面无表情地听着耳边对她的谩骂，似乎唯有骂了她 , 那些女子心中才好过一些。
可她做错了什么？夏十七几乎不想忍耐，却在这一刻记起了白龙刚的话，不行，她还要等白龙刚登场。
待她和顾清昭入座之后，顾清昭静静跪坐在她身侧，侧眸瞧来的眼神里满是笑意。
他极低地，却温润地出声，“你是我见过舞跳的最好的女子。”
夏十七歪了歪脑袋，瞧向他 , 神色里有些波澜。
“谢谢你的夸奖。”
她任由自己的思绪沉入深渊，是以并没有注意到苏斐南扫向这一侧的眸光忽而变得凌厉逼人。
他们靠那么近做什么？夏十七难不成真喜欢上顾清昭了？
身侧 , 顾清慕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 淡淡道 , “我哥终于肯回来了，即使是为了那个女子。”
苏斐南没有接话，但顾清慕却自顾自说了下去。
“他在楚氏医馆呆了好些年，我和父亲都以为 , 他此生不会再回来了。却不曾想，在他二十二岁生辰的这一日 , 他回来了 , 只是长久停留在天鉴楼。”
顾清慕笑了一声，绝美容颜上一双极为精致的桃花眸似弯未弯 , 眸中却是一片冷凉。
“其实说起来 , 天鉴楼是娘亲的产业，他还是不肯与顾府扯上关系。当年……那件事情对他伤害很大 , 我们还以为，他会一直记着我们曾算计过他。却哪里想得到，他肯回来，只为了一个女子？”
顾清慕的眼神随之落在夏十七身上，意味不明的笑意里布满了悲伤。
“那女子究竟有什么好的？竟然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旁人不知，我却是知晓的，我这个哥哥最是心气冷傲，他虽待人温和，心却是冷的。而他为了那个女子回来，头一件事情便是要接管顾家产业，只为了让那个女子日后嫁进来能过得好些……”
她眸色悲凉 , “可我却瞧得出来，那女子不会嫁给他——
顾清慕话还未曾说完，便被苏斐南截断。
“她会嫁与我。”
他直直起身 , 撇开了手中酒杯 , 面色沉冷地往苏哲谦面前走去。
顾清慕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 她急急伸出手，想要拽住苏斐南的袍袖，却抓了个空。
当她秀美的手指在温暖空气中虚虚握住，不远处便响起了一阵嘲笑。
“原来顾府的千金大小姐 , 名满天下的顾神医，竟也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女子！”
“噫！老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了她一切的好，终于在心上人这事上给了她重重一击！”
“若是我被心上人这样忽视了，我早就哭着跑出去了！”
顾清慕听着耳边这些满是恶意嘲笑的话 , 十分镇定地收回了手 , 端坐在桌案前，眸光沉沉抬起 , 一一扫过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子。
是 , 她是爱而不得，可她至少努力过了！她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才走到如今 , 只差一步，她只差一步……
苏哲谦正夸赞着夏十七的舞姿惊人，甚至还提出了赏赐的事情。
关婧敏但笑不语，牙龈却咬得生疼。
苏斐南静静而来。
“皇兄，臣弟有一个不情之请。”
苏哲谦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在悠悠不绝于耳的乐声中，含笑问道，“三弟有何请求？”
他顿了顿，眸光似有若无地瞥过夏十七在的方向，又道，“三弟你但说无妨 , 若是有心上人了，朕定当为你们赐婚！”
苏斐南浅浅一笑，一手负在身后 , 修长身姿缓缓拉出了一道优美流畅的线条。
“皇兄说对了 , 臣弟正是请求皇兄赐婚而来。”
不光苏哲谦愣住了 , 关婧敏也怔在当场，呢喃道，“宴会才刚开始，怎就闹出了这么大一个消息……”
几乎是所有目光都齐聚到了苏斐南身上，连夏十七也不例外。
她怔怔抬起双眸 , 望着那一道身影，心中有些酸涩的情绪逐渐蔓延。苏斐南终于要娶妻了 , 他在雁回山上对她的承诺，早已湮灭……
尽管她早就预料到这一日 , 但心痛还是无可避免。
夏十七仰起头，觉得眼眶酸酸的 , 一股热涨的情绪在她眸中蓬勃生长 , 竟让人只有落泪的冲动。
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 所以夏十七宁愿远走京城，也不想让自己瞧见这一幕。
不远处，王之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俏脸微白，低低喃喃，“错了，错了……”
史莹莹凑近她，好奇地问道，“什么错了？”
王之芸面色十分难看，语气几乎是斩钉截铁，“咱们都想错了！”
“什么？”史莹莹有些怔愣。
直到下一刻，苏哲谦说道 , “这满堂的世家小姐，都是敏贵妃特地挑选的。三弟 , 你先前总是不成熟 , 不愿意成亲 , 如今朕将满京城最好的女子送到你跟前来，且看你选谁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谁想得到，她们进宫不是为了献给皇上，而是要被献给苏斐南！
那个指示自己的手下在府前滥杀无辜的赫赫战神！
他哪还是战神呀？分明是个煞神！
众女摇头轻叹 , 眸光却悄悄望了苏斐南一眼，他今日着的一袭月牙色直缀 , 滚边镶金线的衣袍上流动着清浅的纹路 , 是一种很低调的贵气。
可……他分明也很好看。
王之芸面无表情地咬牙，这才在史莹莹震惊的神色中娓娓道来。
“咱们都以为 , 贵妃娘娘邀请咱们入宫 , 是为了明年开春的选秀做准备，却不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要咱们进宫 , 一一考教过后，方会选出煊王爷的侧妃吧。”
史莹莹稀奇地“咦”了一声，“什么考教？方才只除了咱们一舞，便无其他的了吧。何来考教一说？”
王之芸沉沉往高台瞥去一眼，她并未敢多视，目光间出现了一双黑底绣龙线的平靴之后，她定了半晌，才回过身，按下心中的狂躁。
老天保佑 , 可别让她被煊王爷瞧上了，她日后是要进宫的人！
史莹莹扯了她的胳膊，十分粘腻地与她撒娇 , “阿芸，你倒是说话呀！”
王之芸定了定神 , 低声与她道 , “方才咱们在殿中，不是瞧见了许多乐器吗？里头还不乏文房四宝，想来正是贵妃娘娘准备的，为的就是让咱们在煊王爷面前一展才华。若是谁能引起煊王爷的注意 , 那么极有可能被选中。”
史莹莹含羞带怯地瞥了一眼苏斐南，双颊透出桃花般的嫩粉 , 她垂着眸小声道 , “若是能嫁给煊王爷，想必也是不错的。”
王之芸轻轻冷笑一声，“你以为是嫁给煊王爷做正妃？”
“难道不是吗？”
“你想多了 , 亲王唯有一正两侧妃。正妃的位置定然不是留给你我这样的家世 , 要知道煊王爷如今是京城中唯一一位没有成亲的王爷了，皇上不会轻易将王妃之位给出去。最有可能的 , 是侧妃和良人。”
史莹莹闻言有些想哭，“侧妃就够让人瞧不起了，还有良人？！”
那可连妾都不如啊！
苏哲谦异常温柔地说道，“三弟，你若喜欢谁，只管说便是，朕定当为你做主。”
苏斐南淡淡笑着，神色如同寒冬腊月的严冰，而他高冷孤傲，不容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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