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婧敏神色微变，那素来美丽如画的容颜上此刻勉强挂上一层笑意 , 却遮不住她早已染上戾气的眉梢。
古言常说 , 相由心生。关婧敏的心思如何 , 早已反映在她的眉眼之上。苏哲谦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相反，他知道的太多了。
这些年他刻意撒下去的网罗给了他许许多多的消息，如今也是时候收起网来了！
“皇上误会臣妾了！臣妾在前朝哪有什么人呀？不过就是娘亲偶尔会与臣妾书信来往，且说的都是些家中平常小事。”
关婧敏撑起一截藕臂 , 如墨青丝顿时从一侧肩头滑落下来，恰好遮住了她胸前的青紫瘀痕。
她眼神中好似有熠熠光华 , 望着苏哲谦就道 , “皇上，实不相瞒 , 臣妾的妹妹就在今日的行舟茶会上 , 听说那些刺客一直追杀她，若非煊王爷出现 ,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话是这样说，她神情可一点也没有放松。
苏哲谦含着笑问道，“你在想什么？”
苏斐南对关婧月本是救命之恩，可关婧敏一点感激的神情都没有，反而蹙着一双柳眉，忧思深沉。
“皇上，臣妾本不该说这些话，但是——”
关婧敏欲言又止，娇艳欲滴的唇瓣宛如初绽的玫瑰花瓣，让人很想尝一口。
“……皇上！”
关婧敏怔怔望着靠近自己的苏哲谦，正要抬手抵住他的胸膛 , 他的手却不知何时游走到她身前，不轻不重地在她胸口捏了一下。
“爱妃有话便直说 , 朕最喜欢你坦诚的样子，嗯？”
关婧敏错愕了一瞬 , 明丽眉眼越发难以开怀 , 她长长叹了一声，坐直身子，拥着锦被怔怔说道，“臣妾若是说了 , 皇上定要觉得臣妾居心不良了。”
苏哲谦在她背后闷闷地笑出来，长臂一伸 , 轻易便将她揽进怀中 , 旋即薄唇抵在她耳畔，轻吻了那如珍珠似的耳垂一下。
“说到底 , 爱妃与朕才是枕边人，朕怎么会为了旁人去为难爱妃你呢？”
他的承诺本就是天子一诺 , 有时算数，有时却也算不得数。但关婧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 , 她既决定要说出口，那便早已在心中打好了腹稿，此刻的扭捏不过是为了打消苏哲谦的怀疑。
苏哲谦有多狐疑，睡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关婧敏自然是了解的。
为了不让苏哲谦觉得自己城府过深，关婧敏铺垫得足够了，才抬起一张端庄大气的绝美容颜来。
苏哲谦侧过眼眸，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冷笑。
好一个关婧敏 , 以为做出这楚楚动人的姿态，他便会色欲熏心吗？
“皇上……”关婧敏轻咬了唇瓣一下，略有些为难地说道 , “皇上先说好 , 千万不要怪罪臣妾 , 不然臣妾定没脸在这钟粹宫中待下去了。”
“你说便是。”
苏哲谦心中有数，既然苏斐南救了关婧月都不能使关婧敏开心，那么此事定然与苏斐南有关。她既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说苏斐南的坏话，自然要将一切事情都铺垫好了！
关婧敏这才轻声开口，“臣妾听说 , 煊王爷曾经对月儿下过蛊毒。”
苏哲谦先是一怔，旋即做出惊愕的姿态 , 等他“反应”过来了 , 才将关婧敏从怀中拉开，正色瞧着她。
那抓在自己胳膊上的大掌温厚有力 , 从前光是撩拨她 , 她就受不住。如今被他紧紧扯着臂弯，关婧敏承受不住的呻吟了一声 , 眸中水光闪烁。
苏哲谦咬着牙逼问道，“你听谁说的？”
关婧敏轻声呼痛，却猛地被苏哲谦甩开。
苏哲谦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那娇媚容颜在他眸中不过千水一色，唯有她雪白细腻的肌肤还能得他几分称赞。
关婧敏伏在锦被之上，乌发次第绽放，而后她轻弓起后背，修长骨节一点点打开，扬起的脖颈有着极优雅美丽的弧度。
“皇上不是说，不会生臣妾的气吗？”
她凤眸中氤氲起一层水雾，渐渐覆盖着她如水的眸子 , 让人顿时心生怜悯。
苏哲谦沉凝着面色，喝道，“究竟是谁与你说的？”
关婧敏似乎很是震惊 , 她垂下眼眸 , 轻轻吸了下鼻尖 , 嗓音低低地，仿佛受了伤的小动物一般带着呜咽的气息。
“臣妾不能说。”
苏哲谦被她轻哼着的语气撩得心软了一些，见她就这么光裸着身子在外，细腻肌肤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迹 , 不免有些不忍。
他们欢爱的时候，情是真的 , 那他便不可能翻脸不认人。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 是帝王最擅长做的事情。
“好了，敏敏——是朕过于失态 , 这才让你受了委屈。”
苏哲谦柔声哄着 , 又伸出双手去抱她。关婧敏起先刻意躲了躲，见苏哲谦动作一滞 , 又很自觉地依偎进苏哲谦的怀中，揪着他胸前的衣襟，眼泪不知不觉地滑落。
“皇上，臣妾都快被你吓死了。”
苏哲谦温柔抵住她的唇瓣，轻声呢喃道，“嘘——说什么死不死的？”
他哄了一阵关婧敏，便从关婧敏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苏斐南自从回到京城，就一直在筹谋对关婧月和苏衍复仇之事。他先是让身侧的夏十七借着给关婧月诊治的名义，给关婧月下蛊。而关婧月就在不知不觉中被下了一种极其刚烈的蛊毒，替她诊治的大夫说，那蛊毒会害她此生再也无子！而与她行房的瑞王爷也从此得了一种不能与人言说的怪病！
苏哲谦听罢 , 好一阵时候都没有说话，关婧敏却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的一股暴怒气息。她有些害怕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 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姿态像极了淑妃取悦苏哲谦的模样。
曾几何时 , 她是多么讨厌淑妃那个狐媚！如今却要学着她来痴缠苏哲谦 , 唯有如此，苏哲谦才会愉悦地留在她身侧，她才有可能怀上龙子！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可有一句话是在欺哄朕？”
关婧敏心头微跳，转而起身，就在偌大的床榻上朝着苏哲谦下跪 , 双手紧紧握在身前，垂着脑袋安静说道 , “若是皇上不信臣妾 , 完全可以请瑞王夫妇前来询问。”
询问？
苏哲谦暗中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头渐渐浮上一阵轻飘的笑意。他觉得甚是轻松啊！因为关婧月果然是个聪明人！
“罢了 , 你且起身 , 朕今日回御书房去睡。”
他朝外轻唤了一声，便有宫人鱼贯而入 , 各自捧着衣物，配饰，皆都大气不敢喘一声地停在珠帘后头。
苏哲谦掀开纱帘前顿了顿，回眸望向关婧敏，唇畔有一层薄笑。
“爱妃不会说出去罢？”
关婧敏立即俯身叩拜，“皇上放心，臣妾只当从未听过此事，也从未将此事说给皇上听过。”
即便如此，她却深知，这根刺早已在苏哲谦心中扎根！
苏哲谦满意地点头 , 离开了钟粹宫，身后尾随的太监婢女渐渐地都放慢了步伐 , 任由苏哲谦一人走入昙花深处。
“皇上 , 瑞王布置的那些刺客太没用了 , 不光没杀成夏十七，还被抓住了一人！”
苏哲谦负着手立在一株昙花前，拈花而笑。
“那人呢？死了吗？”
暗处，两个黑衣人齐刷刷点头，“属下已在暗中要了那人的命！想来明日煊王即使再严刑拷打，也挖不出那人口中的任何秘密！”
“你们做得很好！”
“皇上 , 属下还有一事要禀告！今日煊王身侧忽然多了一个人帮忙，经过属下的查探 , 得知那人正是姜府的姜燮！皇上，这姜府该不会有反叛之心了吧？”
“呵 , 姜府有反叛之心并非一日两日的事了，你们记住——一定要盯紧姜府那些人！他们背后的财力和势力不容小觑！”
“是！”
……
夜色浓重，夏十七独自行走到一处 , 蓦地止住步伐。在她眼前 , 有女正哼着小巧的歌儿，坐在假石上 , 赤裸着双足往桥下小溪中踢着水。
夏十七安静地望着紫宸纤细瘦弱的背影。
她还记得紫宸的容颜，是那种艳光四射的好看绝美。
只不过她嘴里哼的曲调，却隐隐透着一股山高水长的味道，并不像是这京城中会酝酿而出的歌，反倒像是不知名的地方才会有的曲调。
“我唱的好听吗？”
紫宸回过眸，双手撑在身侧的石头上，眼眸中缓缓流淌着不知名的笑意。
夏十七想了想，点头。
“呵，你听得懂什么？只知道点头，榆木脑袋！”
与白日相反 , 此刻紫宸的嘲笑并非刻意，倒像是感叹。
夏十七却在此时摇头 , 嗓音极低 , “我听得懂。”
紫宸一怔 , 旋即摇摇头失笑，“不，你听不懂。”
这是他们华月之巅上最古老的歌谣，一个看起来呆呆的姑娘居然说她听得懂，她可不信！
但下一刻，夏十七说的话却惊呆了她！
“彼女如荷 , 参差如松。见尔心悦，唯近而游。”
紫宸几乎是跳起来 , 十分激动地快走几步来到夏十七身前 , 猛地伸手攥住夏十七的手腕，语气激动道，“宗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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