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们瞧这屏风上还有画儿呢！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画中画，真是有趣呢。”
“我也听闻过画中画的名头 , 只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 , 果然不同反响。”
“是呀！顾神医你好厉害！这画中画的技艺非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神医你一定花了很多心血在上头吧？”
顾清慕淡淡微笑 , 秀气的美人尖下，一双莹莹剔透的桃花眸狭长魅惑，微微挑起的眼尾有着不可言喻的倾城绝艳。
她本生的就是笑唇，素日里只是淡淡笑着 , 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一般舒适惬意。
闹哄哄的大殿内响起她温柔低低的嗓音。
“我只是瞧过一眼便记住了，昨日在家中无事 , 练习了半日。今日斗胆献丑 , 还望皇上娘娘勿要见怪。”
她语气极为自然平静，像是娓娓道来 , 让人听在耳中便顿生舒畅。
苏哲谦一手负在身后 , 另一手牵着关婧敏，二人在画前驻足了半晌 , 才终于回神。
苏哲谦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他朝着画上屏风处抬了抬下颌，轻轻一点过后，唇畔挂上打趣的笑意。
“顾小姐在这屏风之上，可还有什么玄机？”
顾清慕犹自镇定道，“不过是些小女子心思罢了，皇上无需顾忌。”
“哦？朕倒对你这小女子心思有些好奇。”
他笑眯眯地望向慵懒倚在矮榻上的苏斐南，刻意沉了沉嗓音，“三弟，朕遍寻各处 , 都没有寻到你的身影。为何你不在画中？”
听他这么一说，有许多人又去看画 , 却真的连苏斐南的身影也找不到。
夏十七伸长了脖子瞧了两眼 , 而后坐定。
顾清昭淡笑开口，“你想过去看看吗？”
夏十七摇了摇头 , “我已经瞧过了。”
她瞧过了的东西，她已经不再好奇了。
“那你——可寻到我了？”顾清昭认真地转过眸问她。
夏十七有些意外，却闭上了眼眸，细细在脑中将画上人物都过了一遍 , 才点头。
“寻到了，你妹妹将你画的很好看。”
顾清昭笑了出声 , 眸光温和 , 右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在生地墨上。
他脑中忽的出现那一年雁回山上的情形。
雁回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处温泉，那地方温暖如春 , 氤氲蒸腾的雾气盘旋着上升 , 他越是走近，越瞧不见里头的情形。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极冷的嗓音，“站住！”
他才恍然惊觉 , 温泉里有个影影绰绰的影子，而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子。
他惊得后退两步，背过了身，压下了心头的悸动，试探着问，“这山上还有其他人吗？”
女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他并没有发怒，因为他听得见她说话时浓重的鼻音 , 那是如何压抑都控制不住的哽咽。
那一瞬，他的心好似被一只手用力揉了揉 , 又疼又酸。
他定了定神 , 问她 , “姑娘，你可否告诉我，这雁回山上是否有生地墨？”
女子隐忍着怒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地出声，“你要生地墨做什么？”
“山下有瘟疫席卷而来 , 我查阅古书中得知，生地墨可以用以解毒 , 效用几乎无所不能。”
女子冷声 , “拿到了就滚。”
他听见身后一阵破空之声，有什么东西径直朝着他的脑袋丢了过来 , 他并没有回头 , 却稳稳接住了那一小截的生地墨。
而握在掌心中的，还有一只小小的虫子。
他低头瞧去 , 又听得女子道，“将蛊虫还我。”
他迟疑了一瞬，弯下身，将掌中蛊虫放在地上，旋即那虫子很自觉地往女子的方向挪动过去。
他又听见女子低低呻吟了一声，似乎是极为痛苦。
“你受伤了吗？”出于医者的本能，他问道。
“滚！”
女子沉沉怒喝，他终是没有多呆，远离这一处温泉 , 背离女子渐行渐远，他却仍旧记得她语气里的隐忍痛楚。
而那时候 , 夏十七失去大和尚的庇护 , 心口蛊虫好一阵波动 , 险些要了她的命。
她唯有以毒攻毒，任由自己泡在满是生地墨的温泉之中，有生地墨滋养的满池蛊虫越发疯狂，但却成功将她心中的那只蛊虫压制住了。
九死一生 , 始得今日的夏十七。
顾清昭不知这些缘由，但他始终记得雁回山上那个女子。
他以为 , 此生再难相见。但那女子却意外地与他心悦女子重合在一处 , 他才知道缘分二字，如此妙不可言！
苏斐南听得苏哲谦的话，并没有什么神情 , 而是继续慵懒地靠在矮榻上 , 模样俊美生动，极为清隽。
“没有便没有罢。”他十分无所谓。
苏哲谦隐隐有些不悦 , 却很好地掩藏住了。
关婧敏挽住他的臂弯，柔声笑道，“顾神医这画造诣颇高，若只是才练习了半日就有如此熟练大气，想必日后前途定是无量！”
“臣女谢过娘娘赞许。”
顾清慕悠悠行了一礼，这大殿中的女子皆是昨日来的，今日早就在关婧敏的安排下换上了一袭宫装，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清灵动人。
而顾清慕今日清晨才进宫，她在府上早已收拾妥当 , 模样衣饰皆为上乘，辅之以清尘出众的气质 , 无形中便将自己与旁人拉开了距离。
关婧敏眸光轻转 , 细细道来。
“此画确实是画中画不错 , 这一副宫中宴席的场景也确实是此处，那屏风上却是一片细密，想来大有玄机。”
她向苏哲谦道，“皇上 , 臣妾想近前去看，兴许能窥破顾神医的女儿家心思呢！”
关婧敏掩唇娇笑，清丽无双的眉眼楚楚动人。
苏哲谦自然是颔首应下。
就在关婧敏细细打量这幅画卷的时候 , 众女也伸长了脖子去探瞧 , 却瞧得并不清楚。
这一副画卷并没有多大，只因时辰过于紧 , 顾清慕只花了心思在屏风上 , 旁的倒顾不上多勾勒几笔。
关婧敏渐渐眯起了凤眸。
铺天盖地朝她席卷而来的，是画卷上女子鲜妍百态 , 还有热闹丝竹之声隐隐可闻。这幅魄丽画卷极为精致大气，除去画上女子，另一端便是一副屏风，三折的屏风架子隐隐显出浓重的层次感，倒不像是屏风，而是另一个平行空间里的他们自己。
果不其然。
画上屏风内，大片留白之处恰如屏风外的画卷，又极为对称地勾勒出殿内的情形。
所有人都变成了零星一点点的模样，却生动得很 , 细细一瞧都分辨得出他们面上的神态。
而就在他们对面，又有一道极细小的屏风 , 屏风上细细攥写着极细的字体 , 这字隽秀却潇洒 , 笔锋流畅锋利，颇有逼人风范。
“天慕与明月
山清与水秀
高斐唱声乐
东南亦以歌”
关婧敏一一念来，殿内渐渐安静，有不少人都发现了诗中的玄机。
清慕、斐南。
如此明显的暗示 , 是顾清慕的女儿家心思。
苏哲谦为这首诗抚掌而笑，他大呼一声“极妙” , 望向顾清慕赞许道 , “画中有画，亦有诗。顾小姐 , 你的苦心朕已经了悟 , 你且放心，朕心中自有决断！”
顾清慕柔柔行了一礼。
她只需要做这些，无声胜过有声。
关婧敏上前 , 紧紧握住顾清慕的双手，眸中闪闪有熠熠光辉。
“清慕，本宫之师在华月之巅上修行，你若有意，本宫可以将你引荐给她。若能得到她的指点，日后你定能名扬天下。”
在座之人皆都知道，关婧敏已是天下第一的才女，只因她自小拜入华月之巅，师从一位极美丽的女子 , 这才有她如今的成就。
她开了口要将顾清慕引荐给她的师父，足以可见她对顾清慕的欣赏！
苏哲谦温柔地望着关婧敏和顾清慕，淡淡说道 , “且说到此吧 , 稍后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 别让宴会中断了。”
关婧敏这才松了手，通过眸光向顾清慕传达了自己的意思。
很快，宴会继续，陆续有人被月影唤走 , 再出来手中已经有了精致乐器，不过须臾便到了殿中央演奏。
众人这才明白 , 关婧敏这场宴会早有预谋！她将京城中最负盛名的女子汇集到一处 , 利用这一场宴会，要她们展示自己的才华，以便给苏斐南挑选！
有不少眸光悄悄打量着苏斐南 , 他斜倚在矮塌上 , 支起了手架在耳侧，眼神漫不经心 , 好似在听，又好似在走神。
不少人被他俊美耀眼的外表眯了眼，心中轻叹。
谁敢打这个赌？用自己的一生来赌苏斐南的飞黄腾达？
若是十年内没有战事，只怕苏斐南再难翻身再起……
落了势的王爷，还比不上一个寻常富贵人家。更别提这京城中还有许多与她们家世相当的世家男子，既有这么多选择，何苦如顾清慕一般栽在苏斐南手上？
更何况，顾清慕既已表明了心思，她们去争去抢又有什么用？
于是接下来，极少有人真正发挥出自己的水平，不是弹错了曲调，就是舞时扭了脚。
苏斐南不忍再瞧 , 却也心安理得地倚靠着矮榻，一边抽空用眼神往夏十七那边瞥去。
夏十七正低头与顾清昭讨论药草的一些特性 , 忽的感觉后脖子一量 , 一抬头 , 撞进苏斐南满是杀气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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