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夏十七投来的怀疑眼神，管裕额上滑下一颗巨大的冷汗。他尴尬地笑了一下 , 苏斐南已经走到他跟前。
“你笑什么？”苏斐南冷着脸问道。
管裕摇摇头轻道 , “王爷瞧错了 , 属下没笑。”
他赶忙收起面上的所有神情，恢复到古井无波的模样。
苏斐南冷冷斜了身旁夏十七一眼，蹙眉冷淡道，“你怎在此？”
夏十七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望着他，面上神情也是同样冷淡 , 她轻轻掀起唇瓣，吐出一句：“关你什么事？”
苏斐南：“……”
好样的！
“自今日起，本王不想再瞧见你！”
说罢，苏斐南抬步就走 , 他身上还弥漫着好闻的橘柑香气 , 像是用了某种香料，自然得好似那就是他的体香。
夏十七被他这幅唯我独尊的模样成功气到了！
“苏斐南！”
她唤他的时候 , 总是三个字连读得飞快 , 听上去就是一团含糊的话，却出人意料地让人心悦。
苏斐南脚步微微凝滞 , 他冷下眼神，回眸，带着一丝调笑望着她，面上却是漫不经心的神色，还是如同瞧一个陌生人一样瞧着她。
夏十七猜不透他为何好好的对她换了个态度，心中不平的同时，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盈满胸腔，这让她心口好不容易安静下去的蛊虫又躁动了起来。
“本王只提点你一次，本王的名讳 , 可不是你这种小女子能直接唤的。”
他眸中暗含压迫，落在夏十七眼中便又是另一种模样了。
她直接问道，“你眼睛抽筋了吗？要不要我用蛊虫给你治治？”
苏斐南：“……”
他一双丹凤眸真抽动了两下 , 有些惊愕。
夏十七素来是你对我好 , 我便对你好的性子。你怼我 , 我自然给你怼回去。
管裕在一旁闷笑，眼见着苏斐南维持的冷面阎罗模样就要坍塌，管裕忙开解道，“王爷不是要去添香阁吗？属下觉得 , 属下不太适合那样的地方，还是由夏姑娘陪王爷去吧。”
夏十七：“！！！”
胡说八道！
你们男的不就是喜欢去添香阁那样的地方鬼混吗？还说的道貌岸然 , 不适合那样的地方，难不成她一个女子就适合那样的地方了吗？
苏斐南蹙眉 , 周身怒气蓄势待发，“管裕 , 你的腿长了是干什么的？让你陪本王去个地方 , 你跟个女子似的磨叽。”
夏十七凉凉说道，“不好意思 , 我一个女子也不如他磨叽。”
管裕：“……”
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好心干了坏事？况且，让夏十七陪王爷去添香阁不好吗？自古青楼多风流，说不定二人还能发生些旖旎的事情！
“不过，”夏十七对上苏斐南晦暗莫测的双眸，轻轻勾唇。
“陪你却也可以。”
苏斐南立即拒绝，“不行！你一个女子不该去那样的地方！”
管裕内心腹诽，我一个良家男子就应该陪你去那样的地方吗？
“管裕！”苏斐南提高了音量，负在身后的一只手举了起来，似乎要揍人。
管裕忙不迭应道，“属下忽而觉得不适，需要先去解决一番，还请夏姑娘好生照顾着王爷。”
管裕一溜烟跑了 , 修长身形做这种逃跑的事情倒是一点都不违和。
夏十七望着管裕的背影，轻轻哼笑了一声。他什么意思 , 他明白得很。
夏十七不是介意苏斐南昨夜去了青楼吗？今日就让夏十七自己陪着苏斐南去青楼走一遭，瞧瞧苏斐南都在做些什么！
管裕的算盘打得十分溜 , 却不曾想苏斐南冷淡瞥了夏十七一眼 , 转身就走。
夏十七在他身后唤了一声，“苏斐南，等等我。”
苏斐南步伐加快。
开玩笑，带夏十七去青楼，他昨夜做的一切布置不都破坏了吗？
“苏斐南！”
夏十七有些恼怒 , 但她恼怒的却是苏斐南为了避开她，而刻意使用了轻功。
难道她现在就这么讨他厌恶吗？他连等一等她都做不到！
先前雁回山下一个妇人还感慨着说 , “这一生最好别拥有太多好东西 , 等到失去的那一日，你便会知道失去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夏十七先前未曾珍惜过苏斐南对她的好 , 如今忽的成了他避之不及的人物 , 她是气得牙痒痒。
好你个苏斐南，你会用轻功，我追着你跑便是！
夏十七一把抓起裙摆 , 拿出了在雁回山上追野兔的架势，大步往前一跨，三两下便追上了苏斐南。
恰巧游廊下有侍女端着极为珍贵的物事走过，苏斐南步伐一错，速度缓了一些，正好被夏十七抓了一个正着。
“你这个人……哎！”
夏十七以为自己会撞在苏斐南宽厚的后背上，却不想自己迎面撞进了他的怀中。那坚硬的胸膛磕得她鼻子生疼，腰间一闪而逝的温暖让她觉得有些恍惚，抬起眸又正好撞进苏斐南暗沉的双眸中。
苏斐南定定瞧着她 , 夏十七在同龄女子中，身量算高挑修长的 , 只不过也才到他的肩头。此刻被她莹莹泛着水光的眸子一望 , 苏斐南在她清透若琉璃的瞳仁中望见自己缄默冷淡的倒影 , 不由得沉默下来，眼神还是紧紧攥着夏十七。
夏十七轻轻吐出一口气息，抬手揪住苏斐南的衣襟，扯着他往自己这个方向一拉 , 而她霸气的姿势颇有些问罪的意味。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苏斐南微微侧过身，姿态拒绝 , 又被夏十七的大力拽了过来。
一旁的侍女垂着头 , 余光却在瞧瞧打量。哇，夏姑娘这样子倒像是个劫持貌美书生的山大王，不过好霸气呀！
苏斐南紧抿着唇瓣 , 嗓音如同淬了冰的珠子一般冷 , 却又清脆地落在玉盘上，发出叮咚作响的声音。
“本王不喜欢见着你，躲一躲都不可以吗？”
夏十七被气笑 , 她认真地指着自己道，“你不喜欢见着我？”
苏斐南轻轻发出一个音节，像是“唔”了一声，面上却因为她有些冰凉的手靠在胸前而发红。
夏十七没有察觉到苏斐南的心思，只是唇角跳了一下，她冷淡道，“你再说一遍。”
“本王的话从不说第二回。”
夏十七捏紧另一只手，指节咯咯作响，她嘟囔了一句，“真想揍你一顿。”
然而紧紧攥住苏斐南衣襟的手却松开了。
她转而轻轻拍了拍苏斐南的衣襟 , 抚平被她抓出来的褶皱，淡声道 , “走吧 , 我随你去添香阁走一趟。”
夏十七低垂着眼睫 , 眸中失望的神采被掩饰得刚好。是以也正好错过了苏斐南眸中一闪而逝的柔意。
早在夏十七伸手拽住他衣襟的时候，他的心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而他胸前贴着的那只手柔软冰凉，只是轻轻靠近了一些，便有一股麻醉的感觉从头顶渐渐晕染开来。
虽则心情被愉悦了 , 苏斐南仍旧口是心非地拒绝道，“这是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女子去什么？”
夏十七抬起眼眸 , 十分平静地说道 , “你就当我是个男人好了。”
苏斐南好一阵沉默，这才僵着身形转回身 , 唇角轻扯 , 背着夏十七露出一个清浅柔和的笑意，他的嗓音却十分冷硬。
“本王随你！”
他顿了顿 , 又补充一句，“你别后悔！”
若是夏十七跟来了，势必会瞧见他在添香阁的所作所为。虽则是他故意要给夏十七看的，但难免会伤害到夏十七。
可是，他必须要走这一步。
夏十七哼笑一声，苏斐南隐隐听见她嘟囔了一句“早就后悔了”，心头一揪。
她是不是在后悔……陪他从雁回山上下来？
苏斐南忽而有些懊悔，他明明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将夏十七保护好，但他不愿冒那样的风险，夏十七更容易遭到袭击。
昨日一场夜雨过后 , 京城的天空灰蒙蒙一片，天色有些阴沉 , 灰白的色泽里偶尔漂浮过一朵云彩 , 丝绵卷舒着 , 也有另一番美丽。
夏十七的眸光从热闹长街上的人群穿越过去，耳边叫卖声说笑声绵延不断，虽然嘈杂，却让人觉得心里也很开心。
她眸光忽的顿住 , 回过身来，苏斐南轻轻按住了她的肩头 , 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 “放下车帘。”
他们本就招摇过市，夏十七不应该在此刻抛头露面。
夏十七淡淡瞥他一眼 , 手指倒是从车帘上拿了下来 , 丝滑的车帘瞬间遮盖住窗外的繁华，闹市的声音也隐隐离他们远去了。
苏斐南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 , 夏十七有些陌生的目光终于从他身上挪开。
“苏斐南，你变了。”
夏十七轻声呢喃着，苏斐南心尖一颤，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但苏斐南面上仍旧风淡云轻，他悠悠往后倚靠，半个身子随着马车轻轻摇晃着，笑意也晃晃悠悠，透着几分睥睨天下的洒脱恣意。
“本王变了，又是因为谁？”
夏十七参不透他说的这话，苏斐南却是知道 , 若非她答应救他，他便不可能活到如今 , 更遑论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
他只是遗憾，没有能在最好的年纪遇上夏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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