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日光并不强烈,隐藏在雾气背后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 琉璃瓦上折射的日光透出五彩斑斓的模样。
夏十七静静捧着怀中药草 , 一袭淡青色衣裙纹路清雅 , 额上水晶发饰过了一夜竟比昨日还闪烁着灼灼光华。
她微微凝眉,围观的女子心中皆是一个咯噔。
须知道,这世上总有一个人美到了极致,连蹙眉捧心的模样都是好看的!
而立在崔善屋前的女子一声嗤笑,拉回了所有人的视线。
“身为一个大家闺秀,你怎么好意思问这个?”
说的原是夏十七抛给她们的问题。
夏十七没有任何神情 , 只是眸光越发冷了。从她身上散发而出的冷冽气息,宛如一道清冷威压 , 直直压向众人。
“你们没去恭房,一张小嘴为何这般臭气熏人?”
“你!”
有人气得跺脚,“你好生粗鲁!”
唐欢此刻也缓缓步出了屋子 , 素手轻轻按在乌木上,白皙如玉的指尖被乌木衬得越发玲珑剔透。
她斜斜倚靠着门框 , 勾唇浅笑 , 唇角荡开倾城绝色的弧度。
“或许……人家本不是大家闺秀呢?”
唐欢悠悠说道,“我家比邻煊王府多年 , 我堂堂唐家大小姐,竟是从未听过煊王府中还有一位大家闺秀!如若不然,这位大家闺秀只怕早已是煊王爷的入幕之宾了吧?”
夏十七不懂“入幕之宾”的意思,但她听得懂这些人语气中的嘲弄。
还真是……让人不爽!
“说够了吗?”夏十七冷声说道。
她嗓音很轻,分量却重,一时间竟无人出言反对。
唐欢挑起眉梢,风情万种的眉眼魅惑动人,而她发出轻轻一声嗤笑,眼神中流露出不屑。
“说够了,你当如何?没说够,你又当如何?”
夏十七搭在竹篮边沿的手指轻轻攥紧 , 她心中十分不爽,面对这些不怀好意的人 , 她只想让她们“一了百了”。
怀中蛊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 有些兴奋地拱了拱身子。
登时 , 夏十七胸口一阵起伏。
眼尖的女子立即指着夏十七叫道,“你们瞧,她怀中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是呀,那东西好似还会动呢!”
夏十七从未想过,女子的目光里竟也会流露出贪婪来。她微微闭了闭眼,抬步往前 , 不偏不倚,竟是直接朝着堵在崔善门口的那几人走去。
“你这种不知检点的女子,怎配与我们大家闺秀住在一处?”
“是呀!咱们可不能让她进去!她指不定要想什么法子来害我们呢!”
夏十七一一记下挡在自己身前的每一张面容 , 隐忍着怒气 , 嗓音低沉。
“你们给我让开。”
熟悉夏十七的星沉就知道,她已经到了怒气爆发的边缘!这时候谁还敢惹夏十七,妥妥的找死的节奏!
沈碧玉透过木窗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 她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忍 , 却并没有起身,良久之后才抽回了目光 , 继续平静地刺绣。
“就不让!”
“不光如此,我们还要将你的事情告诉贵妃娘娘去!”
夏十七听觉敏锐,里头的崔善不知道为何,幽幽冷笑了一声,而后她自言自语道,“贵妃娘娘?从前本宫可是日月同辉的皇贵妃,区区一个贵妃算什么?”
夏十七只当崔善是在胡言乱语罢了,便冷冷开口,“我数三声,别逼我动手。”
管裕提醒过她,在宫中须得记着隐忍二字。若是她没有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实力 , 那么隐忍是最好的法子。
“你就是数到一百声,我们也不会让!”
甚至有女子抬手狠狠推向夏十七。
夏十七缓缓眯起眼眸,往后一退 , 就听见“哎呀”一声 , 那女子竟是从台阶上自己滚落了下来。
“好痛……”女子趴在地上呜咽道。
她四仰八叉的姿态 , 真不算美观。而旁的女子见状,皆都小声捂唇笑了起来,还有人送她二字“活该”。
而女子的同伙倒是赶忙去将她扶了起来,随后恶狠狠瞪了夏十七一眼 , 语气忽而变得十分委屈哀怨起来。
“你这女子的心肠怎么这么坏?竟然推我们阿娇摔倒!我们阿娇哪里招你惹你了?你平白无故推人,可要给我们一个理由出来!”
原来先前那跋扈的女子名唤楚娇,这女子又唤作徐言洛。
楚娇原本有些发愣 , 却瞟了一眼夏十七身后 , 也顿时哇一声哭了出来,梨花带雨好不凄惨。她靠在徐言洛怀中 , 一抽一搭地控诉。
“洛洛姐 , 我今日被她推了这么一把,真是没脸见人了,不如死了倒好!”
言罢 , 楚娇作势起身,要找一处地方自行撞死。
徐言洛忙抓住她的手腕,好生劝抚。
“阿娇你说的是什么话?要死也该是她死,怎么轮得到你?”
夏十七眼看着这一幕,眉头皱的死紧,心中也是越发烦躁。她径直抬步,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却不知怎的脚下一绊。
若非夏十七面无表情地站稳,只怕早已和楚娇一样摔成了狗屎。
耳边,楚娇又哭叫起来。
“洛洛姐,我的脚好痛!”
徐言洛死死咬着牙 , 瞪着夏十七低吼,“你好好的踩阿娇作甚?阿娇是缠过的三寸金莲足,你那么大的脚是要弄伤她吗?”
夏十七侧眸 , 居高临下的眸光中隐隐有着悲怜。
“行了 , 她这种品行的女子 , 迟早要被人拆穿的。言洛,还不快些将阿娇扶起来?”
唐欢适当的出声,越发衬出她的端庄得体。
楚娇望了一眼夏十七身后的方向,姿态越发楚楚可怜,她眨巴着一双无辜水眸 , 咬着下唇眼眶发红。
李嬷嬷蹙眉走来,沉稳的嗓音一响起 , 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谁能说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早知道这些女子不是省油的灯 , 却不想这还未曾开始竞争,她们就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来折辱夏十七。
李嬷嬷余光透着一丝爱怜 , 从那一道清瘦如竹的身形上滑过 , 轻咳了一声,“你先起来!”
连李嬷嬷都伸了手来搀扶楚娇,楚娇眸中立即挂上一抹得意。
徐言洛忙在一旁开口道 , “嬷嬷你来的正好,那个女子使坏,推到了我们阿娇,又踩伤了阿娇的脚,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哦?竟有这等事情?”
李嬷嬷缓缓眯起眼眸,眸中厉色深邃,语气意味深长。她顺着徐言洛指着夏十七的手势瞧去,不觉越发严厉起来。
“夏姑娘,您是煊王府之人,按理奴婢是不能对您多加指责的……”
她虽严厉,话里话外却透着对夏十七的一丝尊崇,似乎夏十七是煊王府之人就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楚娇还以为李嬷嬷来了,至少能给夏十七一个教训!哪里想到李嬷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要包庇夏十七?!
她气得跺脚 , 又恰好跺的脚是自己受了伤的脚,登时脚下一个趔趄 , 差点没摔了出去 , 还是徐言洛牢牢地搀扶住了她。而紧随其后的疼痛彷如钻心一般 , 楚娇疼得咬牙,心中越发不平。
她连自己的脚都豁出去了,就是要将夏十七从她们中间赶出去,如今怎可功亏一篑?
“嬷嬷!她就算是煊王府之人,您也不可以包庇她呀!”
楚娇气急说的一句话,成功让大多数女子对她改观——她也太蠢了一些吧?明面上的事情还要拆穿?莫不是嫌自己在宫中待得久了想被李嬷嬷赶回去?!
李嬷嬷只是哼笑了一声,目光幽幽回转 , 望着楚娇,淡淡开口 , “奴婢的话还未曾说完呢,姑娘急什么?”
楚娇这才惊觉自己的莽撞。她忙回身去瞧徐言洛 , 徐言洛正朝她沉沉摇头,意思是叫她不要再说了。
事情已然发生 , 李嬷嬷也追究不了前因后果 , 只能寻找事情的解决办法。
“夏姑娘,事情已经发生了 , 您制造的麻烦,还需要自行去贵妃娘娘跟前解释一番,如何?”
夏十七面无表情地回身,望了一眼李嬷嬷,手指微微发紧。
“我先将这些药草放进屋里。”
李嬷嬷笑得从容,温婉身姿微微一福,“喏。”
所有人瞧得分明,李嬷嬷对这夏十七明明是关怀备至,甚至于还有要包庇夏十七的架势!
而夏十七将装药草的竹篮放在桌案上,对着崔善的背影开口,“你等我回来。”
崔善低低“唔”了一声 , 在夏十七即将跨出门槛之时,她听见崔善嘶哑的嗓音 , “……尽量保住你的小命。”
夏十七微微勾唇 , 笑得眉目波澜不惊。
“好了 , 诸位姑娘也收拾一番,一个时辰后,娘娘那边会差人来接诸位。”
李嬷嬷笑眯眯地搁下一句,带着夏十七和楚娇 , 还有徐言洛一并离去。
穿过层层叠叠的曲折回廊,廊下嫣红的灯笼随风摇曳 , 莫名凝重的气氛叫楚娇和徐言洛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们并不知道贵妃娘娘是什么样的人 , 也不知道贵妃娘娘会如何处置她们,只能在心中暗暗盘算着 , 一定要咬死是夏十七干的坏事。
正当这时 , 一袭白裳飘入她们低垂的眼帘,她们抬眸 , 眼睫轻眨之间,男子悠然侧眸,姿态气定神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