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靳蛰出门,走入电梯。
这里只有七层 , 我看他按下数字“2” , 心想……二楼?以这个高度 , 跳下去的话,也不会死是不是……
电梯在二层停下,走出门后我愣住了……
昏暗宽阔的走廊,尽头是一道紧闭的大木门 , 唯一的光源是墙板上的昏黄壁灯。
走廊两侧 ,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尊雕塑 , 我看不懂那是塑造的什么 , 非常抽象。
我下意识地回望身后 , 却被一堵胸膛挡住视野 , 是靳蛰的手下。
他抬起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了一个“请”。
我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 这里怎么看都不像可以吃饭的地方。
走廊幽幽散发出经年累月的颓寥气息 , , 脚下明明是大理石,可靳蛰和他手下走路没有声音,只有我的鞋跟敲在地面,发出“嗒…嗒…”的声响……
“这里是餐厅?”我开口给自己壮胆,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情景。
没想到刚说完,这走廊里竟然久久回荡起我的声音……我瘆懵了……这条走廊的另一头,到底是有多长?
已经走到木门的靳蛰回头看我,他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枚戒指。
那戒指的外形和探长的一模一样。
我惊愣地看着他将那戒指光明正大地戴到中指,心中顿时更加不安。
靳蛰笑眯眯道:“几道纯粹的艺术盛宴。与秦小姐,共赏。”
我还来不及寻味他话里的意思,就看到他的手下扭开了门的把手……强烈的光刺入我的眼睛——
我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明亮,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眼睛 , 满室奢华腐败的气息从我的指缝间溢出……我放下手,看到墙上挂着许多大幅面的油画 , 地上柜子上摆放着古董和闪闪发光的装饰品 , 许多画和物件我甚至认得出 , 他们曾在电视和杂志里出现过。
……竟然真的是欣赏艺术?
这个房间里很明显是开了冷气,但现在是冬天……为什么开冷气?
我身上仍是穿着和翟磊吃饭时候的黑色小礼服,之前待的那个房间很暖和 , 倒没觉出什么。
手臂很凉 , 我看到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地搓了几下。
奇怪……这屋里看上去再正常不过 , 为什么我会感到不寒而栗。
有东西轻轻落在我的身上,我吓了一跳!
不知靳蛰从哪里弄来的一块米白色的布料搭在我的肩头 , 异样的清香扑鼻 , 也很暖和,但谁要在身上盖一块白布啊!
我浑身发毛赶紧要拿下来 , 靳蛰阻止了我,他顺势捏住了我的手,微笑道:“我还以为 , 秦小姐觉得冷呢。”
我呆住 , 感到掌心像被一块冰夹住 , 丝丝阴冷顺着掌心渗入心脏……我使劲抽,但根本抽不出。
靳蛰一脸玩味地看着我,就是不让我拿下来,“披好,我带你去看一样,有趣的作品。”
他不由分说地牵着我前行,经过一堵石墙,走入另一个房间。
当看到屋内的情形时,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是……四个几近赤身的女人……
其中三个一动不动地站着,还有一个坐在地上 , 在她脚边放着一个水果盘,晶莹剔透的冰渣反射着炫目的光芒 , 上面堆着绿色的葡萄 , 鲜红的苹果。
她们看上去二十几岁,面容与身材都极为美好——
一个半披着一件西瓜红色的布料 , 袒露着另半边的身体。
另一个摆出撩人的伸展姿态,握一块米白色布料 , 但哪里也不遮。
第三个站着的 , 戴了酷似非洲部落的面具 , 什么也没有穿。
那个唯一坐着的女生 , 也戴了面具 , 两腿分张 , 私处大开。
……我咬住了嘴唇,别开目光。
靳蛰,果然够不要脸 , 这里没有窗帘 , 却要这些一丝不挂的女人在这里装雕塑,人品真是烂到最高境界!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颜色……我转头 , 赫然发现其中一个女人手里的米白色布料,竟然跟我身上披的一样?!
什么鬼……就在此时,我忽然感觉到她们四个好像不对劲……为什么这么久她们眼都不眨一下的?也不呼吸……?
“这是我根据毕加索的《亚维农少女》,创作出的一件作品。”靳蛰低哑磁性的声音落在我的耳侧,指指她们身后,墙上的一副画。
我这才注意到墙上油画的内容……那是一副抽象画,里面的五个女人,站位,姿态,竟与眼前的她们一模一样……等等,五个?
“美中不足的是,我的作品里 , 少了一位女孩儿……”靳蛰的手搂住了我的肩,他的嘴唇贴在我的耳朵上 , 喷洒出的气息冰冷 , 残忍……“我找了许久 , 也摆放过好几位,可最终看上去,都不符合画中少女的感觉……”
那一刻 , 我感觉血液好似被冻住 , 连一个手指都动不了。
脑海里突兀地想起了四岁时看父亲杀鱼……
那条鱼的血从毡板流到地上 , 嘴巴和眼珠,都张得大大的……
“秦小姐觉得靳某的这件作品……有趣么?”靳蛰冰凉的手指捏起我的下巴 , 笑吟吟地盯着我。
“没 , 有。”我眼珠颤动着 , 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浑身不停发抖……光是战力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靳蛰轻笑,“哦?是因为缺少的那一位么?”
我咕咚一声咽下口水,挥开了他的手。
他不怒反笑 , 向后捋了捋头发 , 细长的凤眼打量着我 , “秦小姐,你拿走我的钻石,还对我如此冷漠,很不地道哦。”
我瞪了眼睛, “谁拿你的钻石了!”
靳蛰手臂环胸,勾起唇角,“你和栖羽咯。”
我愣了好半天才明白他的话……旋即反驳:“那明明是冯……”我连忙住口。
靳蛰呵呵笑开了,“那些小玩意儿,秦小姐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只是一些碳而已,倒也不值什么钱。”
我怕是幻听了,钻石不值钱?
靳蛰弯腰 , 从坐在地上的那个女人的脚边的果盘里拿开苹果,抓了一把冰渣放到我的面前 , 摊开……耀眼到刺目。
我整个人都呆了……怪不得那些水果下面的冰渣那么闪,里面竟然夹着钻石?!
简直是……丧心病狂的奢侈。
“这些是卡斯蒂亚在俄罗斯开采出的新矿 , 能满足全球珠宝市场三千年的供求。”靳蛰一边说 , 一边捡出冰粒扔掉。
我僵住……那是什么概念?
靳蛰笑眯眯地将剩下的钻石放入我的手中,合拢我的手指 , 轻声道:“还请秦小姐替我保守这个小小的秘密 , 好吗?否则……我们的钻石就会贬值哦。”
我冷着脸将钻石放回到那个果盘里 , 起身对靳蛰说不想要。
靳蛰装模作样地蹙眉 , “为什么 , 你们女孩子……”他指了指身旁的四个女人,“不是都喜欢这些的吗?”
我又瘆又怕 , 不自主地看向门的方向,靳蛰的手下堵在门口。
我又看向窗户,估算了一下两层楼的高度后……选择放弃。
忽然我注意到窗下立着一架白色的高倍望远镜 , 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这里绝不是好的观星位置,为什么会有望远镜……?
“秦小姐去过巴塞罗那么?”靳蛰低头问我 , 申请似笑非笑。
我后脊发凉 , 硬着头皮说道:“没有。”
靳蛰轻笑,伸手揽住我的腰,强行把我带到那幅画和他的“作品”之间——
“巴塞罗那有一条街叫做‘亚维农’,毕加索画的是五名街边的妓女。所以这幅画原本叫做《亚维农妓院》。后来,一个自以为是的法国人,擅自将它改名《亚维农的少女》。”
靳蛰揽着我的腰转身,面对他的“作品”,低声道:“其实毕加索喜欢称它为,‘我的妓院’。”
我浑身僵硬,冷汗涔涔 , 与他的“作品”不足半米,隐隐约约闻到淡淡酸腐 , 一种难以描述的恶心气味。
怪不得……这里这么冷 , 如果开暖气的话,味道可想而知……
我看了看隔壁 , 不知道那道墙的背后,又会是什么“作品”……
靳蛰低下头,高挺的鼻梁贴近“作品”的颈间轻嗅……“嗯……福尔马林的味道,终于没那么大了……”
我死死咬住嘴唇 , 莫名想哭 , 但是复杂的情绪盘绕在心头 , 恐惧 , 愤恨 , 委屈 , 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我承认,此刻我只想看到梁京澈,他到底在哪,他知不知道我被抓到了这里……
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
冷静 , 不能哭。
一旦哭泣,可能就再也坚强不回来了……
我用力咬了嘴唇 , 剧痛过后 , 又腥又甜的血味渗入我的唾液,短暂地驱赶走恐惧。
我冷冷注视着对面的魔鬼,开口:“靳蛰,你抓我来的目的,就是要我欣赏一晚上的尸体么!”
“‘尸体’这种词语,怎么可以从一位美丽的女孩口中说出呢……”靳蛰无奈地笑笑,他直起身看着我,“看来,达利,戈雅与毕加索的真迹,都不能吸引秦小姐的目光了……”
“我对你们西班牙的一切 , 通通没有兴趣!”我咬牙切齿,呼吸急促。
“真遗憾啊……”靳蛰一脸惋惜 , “看来是靳某在,嗯……一厢情愿?”
我冷笑 , 还未说话 , 却见靳蛰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我,“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