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谁在整你？”
低沉冷冽的嗓音刺入耳膜，我的心脏不由抽了一下。
看着那双皮鞋 , 我紧紧抿住嘴唇……他跟过来 , 明知故问，是还想近距离欣赏……他的报复成果吗？
良久他呼一口气 , “说实话，你后面的表现很差 , 几乎跟我预想的一样。”那双皮鞋调转放向。
梁京澈坐到我对面的长椅上 , 慢条斯理给他自己点了根烟……扣上打火机。
又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黄铜色的怀表样式的扁圆 , 弹开盖子 , 放在他的旁边。
我纳闷多看一眼 , 内部不是表 , 是个圆形的小黑洞。
他朝一旁呼出了烟，看向我，“不过 , 就算没有那段视频 , 你也一样不会通过董事会的投票 , 因为我不会投你，他们五个也不会投。”
我的后背靠着墙壁，盘腿坐在地上，望着地面上的格子光影……无言抿唇。
我以为，我听到他的这些话应该会很愤怒，可看到光束里飘浮着的大大小小的尘埃……我的心情莫名平静下来。
风从门缝涌入，尘埃们在光里折腾，飞扬，闪耀 , 都没有用，尘埃就尘埃 , 终会有落到地面 , 被人践踏在脚下的那一刻。
我和尘埃没有区别，又何必不甘呢？
想不到 , 把心态放低到尘埃的程度，就不会再起波澜 , 不会生气了。
“你一开始的表现……”他的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 将烟灰弹在那个黄铜的小黑洞里。
“在我看来 , 只是在背诵文件 , 照本宣科。跟江校长差不多 , 都很矫揉造作 , 缺乏诚意。”
我忽然觉得好笑，看向地面。
他跑过来没事人似的，跟我讨论起宣讲来了？
“你能离开吗？” 我垂眸问他，“……我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因为可能 , 这是我最后一次待在学校。
对面的男人没有出声 , 但也没走。
我抬起头看向梁京澈。
他依然翘脚坐在长椅 , 无声抽烟，看我。
我挺不明白，看着挺优雅，从容的一个人，为什么心思非要这么坏呢？
忽然又想到，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如果我有他的实力，说不定会把自己想整的人，整得更惨吧。
这么一想，我就忽然释怀许多。
“其实我想过的……你那时候说的也没有错 , 我这种人，确实不配待在这个学校 , 再教书什么的。我对教书 , 也没兴趣 , 你一开始就知道的。”
“有些东西我也不该强求，可能是上天都看不过去吧 , 不但让我失败 , 还要让我惨败。”我的头靠在墙壁 , 重重叹一口气。
我能用手段 , 用身体换到地位 , 钱 , 却换不到真正想要的东西。
诚然，我也能用手段，钱 , 将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办公室霸占成自己的。
但不凭借自身的专业实力得到它 , 就不够名正言顺 , 若惕在天之灵知道的话，他会鄙视我的……
梁京澈缓缓开口，“我问过你为什么要做教授，你好像说是对某个人的承诺。
我不想知道你对谁承诺过什么，但就我看来，你目前做的一切远不够成为一个教授的资格。”
我瞪着他，我都落魄成这样他还落井下石，也是没谁了！
“我只能说，我完全符合申请教授职称的资格。”我嘴硬道。
他哼笑一声，“‘教授’并不是一个职称。”
“它就是职称！”我气不过，想想评定已经失败 , 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我嘲讽全开 , 故意酸他。
“你识字的吧 , 看过评定文件了吗 , 不信就去翻呀，上面的每一条要求 , 我 , 都 , 符，合！哪里来的不够资格？！
不过现在社会就是这样 , 有钱就是大爷 , 校董说我不符资格 , 我自然就不符咯。事情已成定局，梁董没必要浪费时间挑我的毛病，证明你是对的。
因为在我看来 , 你说越多 , 我越会以为你是在内疚，是在为自己开脱！”
梁京澈捏着烟说不出话 , 黑眸沉沉看我，胸膛一起一伏。
半晌他开口，呼出残余的烟，冷声道：“教授要教给学生的不仅是知识，还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价值观的批判能力，处事的思维眼界，而你，又能做到哪一样？”
我不屑一顾地哈了一声，“真没想到梁董一把年纪还活着梦里 , 竟以为教授是什么清高人物，他们还收下我送礼物呢 , 你又不是不知道！告诉你啊 , 这就是现在学术圈的风气！教授头衔的背后 , 也是要养家糊口，花银子的！”
梁京澈的脸色可以说阴沉到了极致。
我眼见他把烟摁灭到那圆盒里后，起身朝我走来 , 拎起我的胳膊，将我提了起来！
梁京澈站在阳光里 , 扰乱了光里所有的尘埃。
“我不管你们学术圈是什么风气 , 但在我投资的学校 , 你这个灰云怪风 , 休想再刮一下。”
我呆怔住……他这是什么意思？……赶我走？
他的声音很轻 , 但混在门外进球后的欢笑声中，极为刺耳。
那些笑声和掌声像是在为他喝彩，赞扬他 , 为学校扫除了一个垃圾。
眼泪莫名地流了出来 , 面前的男人模糊得不成样子。
“你以为我真稀罕待在这个破学校么？告诉你 , 要不是为了顾若惕，这个破学校，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我朝他吼完就要拿地上的包，发现他还揪着我胳膊，我用力甩了几下，挣脱开来。
拿过地上的包，我霍然起身，推开身侧的格子木门。
光倾斜进来，晃了我的眼睛，眼泪被刺激得更多。
我停下脚步 , 觉得这么走很怂，也有点亏，于是转过身对梁京澈说道：
“你的报复很成功。果然当了婊子 , 就别想立牌坊 , 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会被人敲碎。”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梁京澈音调夹着怒气。
“‘后悔的滋味’我尝了 , 实在发人深省，我记下了 , 希望今后梁董能放我一马 ,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 也祝你的学校未来，从此晴空万里！”
说完我的诉求 , 我转身离开。
后领却当即被人揪住 , 我惊叫 , 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高跟鞋猛地踩在身后的一只脚上。
十公分的细高跟不是普通人可以驾驭的，杀伤力自然也是极大 , 梁京澈闷声吃痛 , 松开揪住我的手 , 躬身扶住了门。
看到这一幕，我愣住了一下，活该！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梁京澈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
可我已经不想再跟他这个人有一点瓜葛，于是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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