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也没多说，这些人对他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
但对我不一样。
王晖之前那样对我 , 我很恶心他 , 但 , 他是冯星河的亲信，四个记者有胆跟着他来黑梁京澈 , 那关系自然也不一般。
如果能借由傅九威慑他们 , 就等于不费一兵一卒收买了冯星河的人马。
不过这些人害死了梁京澈的保镖 , 害高助理中枪 , 就算傅九不杀，梁京澈会放过他们吗？
我最终开口要这六个人。
梁京澈开口 , 最优的方案就是只留下黄雅歌 , 这种事不是靠人多力量大，人多反而不好管控。
他一副谈生意的口吻噎得我说不出话。
我吞咽几下，很难做到跟他去讨价还价几个活人 , 感觉非常不适。
王晖立刻哀求 , 说他一定尽所有的能力为梁董办事 , 他用所有的财产担保自己的决心，北京上海的共十套房子做抵押，要是完不成梁董交代的任务，房子尽管拿去。
梁京澈没搭他的话，坐到沙发点了一根烟，让我自己看着办。
我看向傅九，他不动手崩人，应该是默认同意吧。
他正抽出第二张纸，漫不经心地擦手上的血 , 就像之前擦手上的橙子汁一样随意。
说实话他那副样子，我不敢多看。
王晖他们一直偷偷看傅九 , 也不出声求他 , 可能是怕惹他注意也被一枪崩碎。
他手上的血迹擦不干净 , 也就不再擦，拿过外套一边穿一边说 , 让我跟他走。
我僵住 , 不明所以。
傅九整理好衬衫的领子 , 说 , 在他身边待着就行 , 没人敢碰 , 他也省心，否则下回也不一定能不能及时赶过来。
看我愣着，他笑着说，你不是忘了吧？
我一下子明白 , 他说的是那三个月的保护期。
可说真的 , 在遇到危险的任何一秒 , 我都没有想起过他，甚至他答应我的这个承诺，我都只相信一成……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跟他道谢，末了还说，剩下的两个半月也麻烦他了。
傅九系扣的动作停了一下，旋即露齿而笑，轻声说好。
我心脏跳错了好几下，那笑让我骨头缝发冷……
可我不会改变主意，该说的必须要说明白。
他穿完衣服的时候，那个光头手下已经把枪拆解装好 , 扣上了大提琴的箱子。
傅九穿着礼服站在那，和来的时候一样 , 优雅得像要去参加宴会。
不得不说 , 天生的衣架子的人 , 穿什么都好看，一点都看不出五分钟前把一个人轰成了碎块。
他走近我 , 笑着说：“你令我非常失望。”
我无声吞咽 , 搞不懂他失望些什么 , 站在正常人的角度去想 , 谁都不会跟一个黑社会走的 , 不是吗。
但我没胆说 , 怕脑袋被掰到背后。
“没有不该有的期望，就无所谓失望。”梁京澈呼出一口烟雾。
“这话听上去，真是经验十足啊。”傅九挑眉。
“我的经验是 , ”梁京澈摁灭香烟 , “拿到需要的东西 , 就会抓紧时间调查，免得夜长梦多。”
我知道他说的是当时傅九从那堆碎肉中捡起的东西。
很小，我根本看不清楚他在看什么，只记得他当时的动作，像是在看手指上的血。
但我也分明看到他手指上，有红色的光闪了一下，到底是什么？
傅九目光移向我，我以为他有话要说。
却见他拉过我的一只手，将一把手枪放到我手中……沉甸的黑色金属，还带着他的体温。
“……”我的手僵着一动也不敢动，他这是什么意思？
“拿去防身。”傅九看着我笑 , 声音爽朗。
我两手托着枪，心中蓦地腾起微微的感激和内疚，“谢谢……”
傅九凑在我的耳边 , “今后你啊……死定了。”
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的心凉了半截。
他，他……诅咒我？以为我是吓大的吗？
傅九转身 , 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他的手下跟在后面……留下一屋的烂摊子给梁京澈。
……
那晚 , 为了六人不被怀疑，能继续被冯星河信任，梁京澈和黄雅歌将计就计地拍了一张照片——
黄雅歌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站在梁京澈房门口 , 梁京澈开门 , 侧身让她进去。
六人保证这些照片绝对不会流出 , 只给冯星河看 , 并且会统一口径 , 药没下成 , 但是两人已经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并以此威胁梁京澈不要再查星耀的事，否则这张照片就会登上娱乐头条。
这之后双方达成友好协议 , 井水不犯河水 , 否则他们六人一同坐梁京澈的私人飞机回来实在说不过去。
关于死掉的两个人 , 王晖说，他会告诉冯星河，那两个人在与梁京澈保镖的打斗中身亡，并信誓旦旦，冯星河不会在乎两个打手的死活。
全程谈话，他们六人都自觉地没提起傅九，好像那个人根本不曾出现过。
看来傅九确实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阴影。
这也正是我希望要的效果，有傅九这个无形的枷锁悬在他们心头上，他们就不会说出当晚的实情。
-
黄花梨藏馆内。
我收回思绪 , 看着对面的六个人。
王晖真的不把我和梁京澈当外人了，侃侃而谈星耀这些年的怎么坑艺人 , 让旗下女明星去做皮肉生意 , 他这个经纪人早就是拉皮条的了 , 黄雅歌听得脸色发青。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问王晖，那晚是不是拍了我的身份证？
王晖瞪了眼睛 , 一拍脑门，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拿出手机 , 翻了翻 , “哦 , 已经发给冯星河了。”
“什么！？”我的头皮像一下子炸开 , 耳朵也嗡嗡地响。
王晖把手机搁到桌上 , 摆摆手，“没事儿，他也就过一眼 , 外围女他见得多了 , 说实话秦小姐您啊 , 放心，冯星河就喜欢十八九的，超过二十岁的他硬不起来！您好像是……二十七了吧？绝对没事儿，放宽心！”
我呆了又呆，气管好像被塞住了一般喘不过气。
“我二十五。”我面无表情道。
其实我应该担心身份会不会暴露的问题，但不知怎么开口，竟然是强调了自己的年龄。
王晖拿过桌上的苹果开始削，“秦小姐，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这条命是您要下的，就一辈子是您的人了！之前我对您那样儿……我特么就是个畜生！”
王晖放下手中的苹果 , 忽然扬起手，扇他自己的脸。
我冷眼旁观 , 这厮下手架势很大 , 但啪上去听不到响。
“您肯定不屑扇我 , 我只能替您扇！秦小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愿意让我能重新做人！”王晖拿起盘里的苹果递给我 , “刚削好的苹果 , 您吃一口，消消气！原谅我的冒失之举！”
我叹服 , 这个人不去当演员真可惜。
看一眼那削的没剩多少肉的苹果 , 微笑道：“呵呵 , 王先生别客气 , 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是替梁董办事，你做好你的部分 , 我做好我的部分 , 我们通力合作 , 把梁董交待的事情办好，办得漂亮，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王晖愣了一下，“啊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秦小姐说的太对了！统一思想，通力合作！”
我也“咯咯咯”地笑，“是呀，高举旗帜，勇往直前！”
一屋子人，都皱着眉头看着我和王晖。
梁京澈瞥我一眼，目光尽带嫌弃看窗外风景。
我收了笑，没办法 , 有人要跟我装，我必须要装回去。
王晖这样的态度不是给我面子 , 只是在试探我。
如果我高冷不屑他 , 或自大地以为可以凭借梁京澈或傅九对王晖吆五喝六 , 他会以为我好拿捏，未来可能会继续跟我玩虚的 , 糊弄我。
我要让他知道 , 玩虚的 , 或者扮猪吃老虎 , 我也会 , 没必要跟我表演。
我也只是表明我的态度 , 他们根本就不懂，越是玩虚的，才越会被人忌惮。
-
晚上和梁京澈吃完饭 , 我回到家。
几乎两天两夜没合眼 , 放松下来感觉自己随时可以晕倒睡觉。
但是未来的五天内 , 还有一场最重要的硬仗要打。
那就是准备一场让梁京澈满意的演讲，我在学校失去的一切就会回来。
我必须要好好把握住。
接受自己的曾经，从哪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
三天后我的演讲内容终于准备得差不多，心里终于稍微放松下来。
我把头发扎成马尾，翻出了一套比较休闲的衣服穿上，正要拿过包，想到里面满满的窃听器，心情顿时复杂 , 又放了回去。
我找出来一个双肩包，背上照了照镜子，忽然看到侧面的一个晃悠的卡通玩偶……
想起那是什么的时候一时五味杂陈。
那个卡通玩偶是“戴耳机的小茉”。
我很喜欢的一个网红歌手 , 后来她在一次宣传活动上出事……自那之后 , 似乎就再也没有关于她的传闻了 , 二十岁，原本星途坦荡 , 却遭遇飞来横祸……不得不感叹 , 命运的不公。
离开家门 , 我坐上去地铁站的公交车 , 打算去医院看看高助理。
其实也打过电话问过他的状况 , 他说恢复的很不错。
不知为什么 , 现在听到他客套的讲话声音，心里竟会感到舒服……我想我可能是已经把他当做朋友了……
说到朋友……我看看手机里的各种通讯软件，奇怪到没有任何人问我礼堂视频的事。
难道真的被学校封锁了消息？
那个陷害我的人是谁？我一直以为这个人会坏事做绝，公布到全校皆知 , 可又不是。
难道她只是想毁我的教授的职称评定？
……我脑中忽然闪现过一张优雅微笑的女人脸。
会是她么？
上一次 , 就是她抢了我的科研成果，得到了副教授的职称……可为什么她会有那个视频？
我连忙打电话问梁京澈 , 他不是说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吗，应该有结果了吧？
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响了三声之后，电话竟然被挂断！
……我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不过这次还算他有点人性，给我回了一条短信：【开会】。
我连忙回复问他查没查到礼堂使坏的人是谁？
五分钟之后梁京澈回了短信：【晚上说】
我安心锁屏，看来是找到了。
其实我对这个人到底是谁，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在意了。
或许真的是因为那一趟莫名其妙的屏南之行吧，我感觉自己对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看开了很多。
想着想着就越想越具体，想到他送我袖扣，然后……
脸腾地一下热了起来，心也跳得飞快，我连忙呼一口气看向窗外 , 将脑中的所有色画面通通屏蔽掉。
-
下了公交，又坐了二十分钟的地铁 , 终于到了医院的那一站。
走了几步 , 我放弃离医院近的那个出口 , 转身去了另一个出口，从那出口也能到医院 , 但要稍微绕一点远路。
不过那出口外面有家超市 , 我打算去买一个水果篮 , 空手去看高助理 , 太不像样子。
我拎着水果篮 , 进入医院 , 乘电梯到了高助理所在的楼层。
单人病房区，人少，房间也少 , 我很快找到高助理的房间号码。
透过窗户 , 我看到高助理一个人坐在那看平板电脑 , 正要开门，却看到一个女人走到他的身边。
女人黑发如瀑，脸面白皙，有些消瘦，她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坐到高助理的身边，叉起一块蜜瓜递给他。
我挑眉，这么亲密，难道是高助理的女朋友？
那我进去是不是有点电灯泡……他女友还蛮漂亮的，跟他很般配啊……
等一下，她怎么有点儿眼熟……？
就在这时，那女人突然看向了我。
我认出了她，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陈，陈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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