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澈向右看了看，终于注意到那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 , 脸终于绷不太住了 , 轻咳了一声 , 把车停靠路边，“下去买吧 , 帮我带一瓶水。”
之后他开始掏钱包……我睁大眼睛想看清他钱包里的钞票和卡 , 却无意中看到里面的一张照片，瞳孔骤缩——
那是……
深咖色的钱夹“嗒”地合上。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后坐好 , 两张红纸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愣愣看着它们 , 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
梁京澈疑惑转头看我 , “怎么，不够？”
他的声音惊醒了我 , 旋即想起，他给我钱是要我买水，买面包。
我连忙接过 , 堆起满脸的笑 , “当然够了！我这就去。”
在他略带狐疑的目光中 , 我推开车门，往不远处的便利店走去，克制自己的脚步不虚浮……
便利店的大门不知为什么拉不开，我换了两扇门拉都不行。
我看到玻璃门上自己的脸，眼神空洞。
直到一个人从店里开门出来我终于进到里面……才反应过来玻璃门上那个字是“推”。
我知道自己非常不对劲，可就是无法做到集中精神，感觉脑浆在沸腾，四周亮得刺眼。
觉得自己下一秒会因大脑过热而死，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冰箱，从里面里拿出根冰棒 , 撕开包装纸，没嚼几下就吞下去……
又甜又冰的块状物顺着喉咙滑入腹腔，连续地掉进我的胃里 , 激得我打了个好几个冷颤……也让我的大脑恢复了清醒。
沸腾的脑浆终于冷却下来。
我把吃剩的冰淇淋盒子 , 面包 , 矿泉水抱起来，拿到收银处结账。
这时肚子忽然开始不舒服，我忍不住摸了几下……
“姑娘 , 侬不要吃太急哦 , 这个吃太快要拉肚子的！”收银大妈一边给面包和矿泉水扫码 , 一边看我 , “那边有热水的，要不啦？”
我摇头说谢谢不要 , 怕喝下去大脑里再次混沌 , 我现在急需冷静。
递过一张纸币，付钱，拿过袋子转身离开。
回到车上的时候 , 我把矿泉水和面包递给梁京澈。
他没接面包 , 只拿过水 , 扭开瓶盖，咕噜咕噜地一下子喝去半瓶。
扭上瓶盖后他问我吃的什么，吃的满嘴都是。
我摸了摸，嘴周围有点黏，想必是刚才吃巧克力冰棒吃急眼了，于是我说，吃的巧克力，就开始吃面包。
面包的麦香充斥在空气，闻上去挺不错的，但怎么到我嘴里就像是在嚼一块无味的海绵……
-
路上我被一个电话吵醒 , 睁眼才发现已经进入到上海地界，坐直身体才发现 , 嘴里还有面包，我竟然吃着吃着睡了……
这一觉我睡得算是舒服 , 起伏不定的情绪也稳定了不少。
梁京澈讲电话透露出了不少关于他会议的内容 , 得知这个会议真的挺重要，是京极能源和内蒙的国土开发中心签战略合作协议。
其间 , 我只听到了光伏发电 , 能源清洁站等 , 零零散散的话。
这些名词对太玄 , 我没往心上去 , 感慨这种生意就算给我做 , 我都听不懂人说的什么，梁京澈他一个学建筑的，是怎么应付这一切的？
突然想起第一次和他参加鉴会，靳蛰说梁京澈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他就是被迫继承家业了吧？
不情不愿地去做一件事 , 怪不得脾气这么臭 , 心里扭曲了。
-
开会的地点 , 是京极集团三楼的会议室。
在离他目的地几百米远的地方，我拎包，推开车门下车，目送他的车一路远去……
我自然不会跟着他进公司，那完全是在添乱，惹人眼球。
当然梁京澈也更不可能带我进去。
他的车完全消失在我视野里时……我感到头晕目眩，坐到了花坛的石台上……
面前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再往前是穿梭不息的车流，可是我竟然一点都听不到嘈杂的声音，整个世界安静的像就剩下可我自己。
一瞬间，各种各样的情绪如同决堤一般地涌出大脑——
他认识若惕……
梁京澈认识顾若惕……
我死死捂住了嘴，才没有大吼出声 , 眼珠也惊慌到不知该往哪里去看。
脑海中，梁京澈钱包里的那张照片虽然有些褪色，但我仍旧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他们两个人——
照片里 , 远处伦敦大学的红色城堡沐浴在光影里 , 近处是巴特莱特建筑学院。
他们戴着学士帽 , 穿黑色的紫领学士服，并肩站在一起 , 手里握一卷扎红色缎带的毕业证书，笑意盎然……
我垂下头 , 盯着膝盖 , 手指死死抠住了石台。
……他们是，大学同学么……
我蓦然想起一个月以前的那天早上 , 与梁京澈一起吃早餐 , 那时候他说要我带他去出席法国的建筑大赛颁奖典礼 , 也告诉过我，他毕业于伦敦大学建筑学院……
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若惕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除此以外，我根本就没有把他们两人联想在一起过！
可偏偏，他们两人就是认识的……
他们是朋友吗？
若惕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梁京澈，他的世界里只有读书 , 工作 , 旅行 , 慈善，跟梁京澈这种人八竿子都扯不到一块。
梁京澈也从来都没有提起他认识若惕，我拼命回忆过往的种种……不，在谈起关于若惕的话题时，他的行为，表情，话语，确实是……不一样。
难道一开始，梁京澈就知道我和若惕的关系？
那也就不难解释，他那样的一个人 , 为什么会对我这种小人物，另眼相看。
第一次和他在程启东的房门外见面 , 我化了浓妆他不认识我。
第二次我被骗去咖啡馆见面 , 那天也是浓妆 , 他自然也不认识我，他笃定我就是傅九的人 , 折磨我 , 逼我招认。
直到后来 , 他看到了我手机里的自拍照片……那之后他看我的眼神 , 就不对劲了。
他后来让高助理把我的脸弄干净……也是想看清楚，我究竟是不是照片里的人吧……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他已经认出了我……
那也意味着 , 若惕一定是跟他提起过我 , 还给他看过我的照片。
梁京澈，到底一直是带着一种怎样的心情看我的，不言而喻。
我终于明白 , 他说我是妓女 , 说上我“是对我的惩罚”，到底什么意思了……
他是在替若惕惩罚我。
可是，他凭什么啊……他算什么东西……
眼泪掉到了我的膝盖上 , 渗入布料中。
所以，我所有的一切行为，在梁京澈眼中……算是什么？
他一定是在尽情地鄙视着我，厌恶着我吧？
为他的好朋友不值。
所以他一次次上我，只是在替他的朋友惩罚我？
他还真是够哥们义气啊……
我抹去眼泪，痛恨自己的脆弱，讨厌这些从眼里流出来的没用的水分。
可我很清楚，这些眼泪不仅仅是因为被他欺骗，羞辱，否定。
更多的是内疚。
我以为我做的一切没人知道，我为了钱跟程启东睡，还惦记着梁京澈 , 我心无旁骛出卖肉体，毫无压力。
因为我不在乎这副身体 , 反正我喜欢的已经死了 , 被谁操都一样 , 只要给我钱，势 , 那我就是赚的。
肉体算什么呢 , 躯壳而已。
除了若惕 , 没人能戳痛我的内心 , 它已经坚不可摧 , 没有人能伤害我的灵魂 , 它埋在黑暗的地心深处，我与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任何关联。
可是，竟然有一个人知道一切 , 他是若惕的朋友。
他代替他 , 看到我一切的不堪 , 替若惕不值。
心中泛起苦涩的恨意，想毁灭他，想冲到他开会的地方大吵大闹，让他丢尽颜面。
可是……
他是顾若惕的朋友。
可能是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和我一样拥有关于他的记忆的人。
梁京澈那里，有若惕的过去，那些我不知道的过往……
所以他今天在车上，才会那样问我吗？
这个该死的男人，他这样对我，究竟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啊！
我快疯了，抬起胳膊，蹭去眼泪和鼻涕 , 却止不住哭泣。
路人都在看我，还有人问我怎么了 , 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我想说是 , 就是那边五百米远的京极集团的里的那个男人 , 他欺负了我，可是我无法反击 , 我之前还像个傻子似的 , 把他当成朋友。
可是他 , 一开始就在设计我。
他说我对他有利用价值 , 那么肯定就是真的有 , 这个人他不说谎话的。
关心我的路人终于全部离开了。
我也停止了哭泣。
我把他所有和我在一起时 , 说的话全都回忆了一遍，终于想到一些关键的信息。
每个人做事都有其目的，梁京澈也不会例外。
他曾说过 , 他要做的事和我不一样。
对于我 , 他也说过 , 和我保持合作关系，是因为我对他有利用价值。
他是一个商人，不会做亏本买卖，对此我深信不疑。
……越想，我越是不寒而栗，感觉自己从一开始，就被放入梁京澈精心布置的一盘棋局中……
这个局，我一开始就入了么……
不知过了多久，包里传出我的手机铃声。
我拿出来，正是梁京澈打来的电话。
我对着屏幕冷笑，也不挂断 , 直接塞回包中，任由它一直去响……老娘不陪你玩了，梁京澈！
包里 , 手机还在响个不停 , 我招手打了一辆出租汽车 , 上车报出一个地址。
呵，什么合作关系……就此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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