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荷点了点头,但还是有点疑虑,有些不安,遂开口道:“万一,到时候,要是真被刘将军给撞见,岂不是会让他知道 , 那人不是自己使诈逃跑,而是被咱们给故意放跑了的——”
秦心颜笑了笑 , 道:“昭和公主她一连损失四个得力暗卫 , 便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 她若不是蠢得太厉害,这最后一个暗卫,便是用来保命 , 而不是带出来招摇。”
绿荷听到这里,便放心许多 , 想了想,道:“嗯,也是,奴婢多虑了,那昭和公主如今正在幽禁之中,想必也不会碰上刘将军的。”绿荷打心里觉得,纵然遇上了,刘将军也只会以为这个暗卫他是自己逃脱了,而不是秦心颜故意放走。
秦心颜叹了口气 , 道:“事情若是如此简单就好了,安若素,他怎么会是坐以待毙的人呢?他如今隐忍不发,不过是在找合适的机会罢了。”
绿荷吃了一惊,道:“这怕是不可能吧,他刚刚因为逸王的事情触怒了陛下,怎么会这么快能获得原谅呢?”
一丝冷笑拂过秦心颜的唇畔:“安若素这个人,你根本就不了解。”
安若素他现在被动极了 , 也恨死了本郡主 , 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各种各样的机会来重新赢得皇帝的欢心 , 至少 , 也要减轻皇帝对他的厌恶。这一次,虽然翻出秦无惑这一案,暂时让皇帝恶心了此人。但皇帝是个很懂得取舍的人 , 而且他本身就偏爱秦昭和多过秦无惑,昭和现在又跟安若素生了孩子 , 这秦无惑,他毕竟是死了,他不会因为一个已经不可逆转的事实,而杀掉安若素,让他的宝贝女儿守活寡的。
那么,现在这个时候,安若素会暗中在筹谋什么呢?
秦心颜这样想着,能够重新让陛下宽容的机会可是不多啊,他究竟会怎样抉择呢?
又过了三日,宫内发出一道旨意,革除了张将军的职位 , 交还帅印,他的职位由刘将军担任。这消息一出来,秦心颜便明白,这是秦无释的手笔,他还真的照自己说的去做了。
如今,安若素被软禁在驸马府内,原来秦无惑的势力更是早就被清除殆尽 , 秦无释跟刘城昱的表姐、林志涣的女儿 , 也就是贤贵妃新收义女林芷若求亲的消息 , 传遍了阳城的大街小巷。
在众人看来 , 二王爷秦无释重获盛宠、并且得到了大理寺卿与贤贵妃的支持,眼看着,便是下一任太子的热门人选。二王爷府门前 , 车水马龙,多少权臣趋之若鹜 , 这一切,从表面上看,是那样的顺利,可在秦心颜看来,事情却没那么简单。眼下分明到了紧要关头,安若素他为什么没有行动?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
秦心颜觉得自己第一次这样的焦虑,她一直在等待着,可是驸马府的门前那是一片安静 , 甚至于那些喜欢上蹿下跳、蹦跶着进谏、讲这个于理不合、那个实在不该的谏官们,都对皇帝无缘无故囚禁昭和公主及驸马的举动毫无表示。
这未免,也太反常了一些——
秦心颜莫名觉得不安,嗯,是特别的不安。
上官安奇经常来陪她说笑,讲一些有的没的民间趣事,秦心颜虽然极为给面子的笑出声,但其实她内心依旧是紧张的 , 无法释怀的。
经常能够见到的情景 , 那就是秦心颜的手里 , 抓着一本书 , 捧了很久,却没有翻过一页,书页都捏皱了 , 宛若被捂出汗来,不由担忧道:“郡主 , 你何必这样担心,现在不是很顺利吗?”
秦心颜握紧了书页,因为不知不觉用力过度,手指关节有些隐隐发白,道:“是啊,就是太顺利了,顺利的让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感觉下一秒,就要出事。”安若素一日不死,她就一日都无法安心。最近金晓凯也是早出晚归的 , 都不晓得他究竟在做什么,鲜少见到落清原,倒有事没事就能看见落擎川的身影,飘来荡去,却又只是来府上坐坐,跟上官安奇这个大闲人,下一下棋、唠一唠嗑。
秦心颜也懒得去揣测这些事情了 , 她现在全部的精力都在昭和跟安若素的身上 , 只是 , 派去盯梢与打探消息的人回来 , 也并没有禀告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不由又是一声叹息。
绿荷看着秦心颜这么没状态的模样,不由失笑 , 道:“二王爷手上有兵符,刘将军现如今又掌握了禁卫军 , 除去王家,其余的人,包括与秦无惑有仇怨的陈国师,也是二王爷他这一边儿的。后宫内又有贤贵妃相助,而皇贵妃娘娘与秦王爷则是中立,目前形势大好,安驸马他如何翻身,郡主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秦心颜当然也知道这些的,可是听到绿荷如此说 , 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是吗?是我多虑了?”
绿荷道:“对,一定是郡主您这段时间都精神高度紧张,所以才多虑了。”
秦心颜失笑,放下了书页,端起了茶盏,轻轻将茶盖儿掀起,看着茶盏里头上下浮动的茶叶 , 可爱的紧 , 道:“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 安若素此人极端狡猾 , 怎么会无缘无故束手待毙呢?他不行动,不过是还没到最好的时机而已啊。可是我如今,实在想不出 ,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要是真的能够看透他,前世如何会等到死的那一刻 , 才彻底的看清楚他的面目呢。
这时候,一只信鸽飞到了秦心颜的面前,扑棱扑棱着翅膀,绿荷快步走过去,轻柔的捧起鸽子,解开了鸽子脚上的小竹筒,将里面的信取了出来。秦心颜接过,看了看,摸了摸 , 低声道:“去取蜡烛来。”
绿荷连忙照办,秦心颜便将那密信在点燃的蜡烛上熏过,很快,就见到十几行字显现了出来。她传递消息一般都是亲力亲为的,反正大白跑得快,而喜欢用信鸽的,只有不方便见面的 , 那就只有贤贵妃娘娘一人了。秦心颜看过信 , 便毫不犹豫地烧成灰烬了。绿荷好奇道:“郡主,贤贵妃娘娘她说了什么?”
秦心颜微微一笑 , 回答道:“皇帝病重 , 下了旨,要求二王爷即刻与林芷若成婚。”
绿荷吃惊道:“现在吗?可是,太后娘娘走了才多久?”
秦心颜冷笑一声,道:“哼 , 热孝期成婚,这只有穷苦人家的女儿才做得出来 , 还是那些年纪大了怕嫁不出去的;要么就是有了孩子,担心藏不住肚子的——皇家搞这么一出,还真是闻所未闻,皇帝莫不是真的年纪大了,最近又频频受刺激,连脑子都不灵光了。你说,这是因为皇帝自觉大限将至,想看一眼失而复得、分隔十二年的儿子的婚礼呢,还是谁过于焦虑 , 等不及要让林芷若过门呢?林大人知道这种不合礼法的事情,应当是很愠怒的吧。”
事实上,万历国的规矩是,万一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爹娘死后的十天之内,可以快速安排婚礼,但是过了半个月 , 儿女们便要守孝 , 对于皇家的子女们而言 , 除去孝礼的那一个月 , 还必须守满三年才可婚配。但是,在三年之内就着急办亲事的,这情况是有 , 却极少有人这样做,更不要说是重视体统的天家。
然而 , 对于支持秦无释的人,比如刘家,再比如贤贵妃,三年的变数太大,若是让现如今炙手可热的二王爷秦无释再拖延三年,等他登基做了皇帝,天底下的名门淑女,国内外的名家闺秀,也都任由他挑选 , 到那个时候,林芷若都二十一岁了,想要艳压群芳夺得皇后宝座,这个可能性太小,想要另觅到这样的乘龙快婿,怕是更加没有希望了。所以,对方才更加希望速战速决 , 不肯再拖延时间 , 这一点 , 秦心颜倒是理解的。皇帝病重是借口是假 , 多方势力想要促成这份婚姻是事实是真。
“那——二王爷他是个怎么反应?”绿荷想起有过一面之缘的秦无释,总觉得他不是个会听由人摆布的人,而且他不像是有心上人的样子 , 虽然林家小姐也是出了名的貌美,难道他就一定要迎娶了吗?
绿荷摇了摇头。
秦心颜淡淡笑了一下,道:“贤贵妃有说 , 二王爷以热孝在身为理由,跪在皇帝的殿前许久,拒绝成婚。”
绿荷点了点头,秦心颜继续开口道:“但是,皇帝的圣旨一下,便是秦无释不肯遵从,也是非遵从不可的,不过,在做戏而已。”
绿荷的脸上便露出疑惑的神情 , 可是,秦心颜的神情又是如此笃定,那这件亲事,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
事实证明,秦心颜说的是对的,秦无释在御前跪了三天,虽然有人搀扶 , 却也是疲累无比 , 林家小姐居然也跑去一起跪着 , 说是请陛下收回成命。接着有人传出消息 , 说因为当年太后的懿旨,二王爷才在民间长大,但在他心里 , 却一直都以孝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