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黑纱的男子眉头紧皱,勃然大怒,破口大骂道:“呸!这群狗娘养的,人渣!畜牲!仗势欺人!”
“人渣!他们这些目无王法的冷血畜牲!就应该去死!”
“凭什么他们出身好就可以仗势欺人,太过分了!”
……
“这就怒了?恨不得杀了那些个畜牲,来给大壮报仇?”秦心颜问,对比他们难以平复的愤怒,秦心颜整个人都显得很冷静。
“对!”汉子点头,一双本就凶的眼睛瞪得是更大了 , 面上的那一道疤 , 莫名多了几分触目惊心 , 绿荷惊得后退了几步 , 躲在了秦心颜的身后。
“杀了之后呢?”秦心颜面无惧色,反倒向前一步,问道。
“杀了之后……”这汉子却是愣了 , 话有些说不下去了。
“那么,我来告诉你 , 你若是此时贸贸然地冲进昭和郡主府,不仅见不到昭和公主本人,也找不到打死大壮的那些奴才,还会被昭和的那些个侍卫给打个半死。你不仅不能为大壮报仇,还会搭上你自己的性命,看的出来,你应是你们这群人的头,你若死了,可考虑过他们的感受。”秦心颜顿了顿 , 继续说道:“昭和是什么人,是已故先皇后的唯一爱女,也是陛下的心肝宝贝,别说是死一个人,就是你们一百来号人全部都死了,陛下也不可能处罚昭和一下的,你若逼得急了 , 反而讨不到好。”
汉子默了许久 , 突然开始猛捶旁边的墙壁 , 大声吼道:“大壮 , 我没用,我不能为你报仇,我……”继而匍匐在地上 , 泣不成声。
一众人也都跟着哭了起来,秦心颜抿了抿唇 , 金晓凯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那,郡主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秦心颜触到他眸中的阴沉,不由心惊,那分绝望,别人不懂,她却是懂的,人非经历而不得,他不过才是个孩子 , 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龄,可是却……
“对,郡主,还请您拿个主意,我们该怎么做?”另外一个带着黑纱的男人问道。
“我想问一句,你们可愿给我这份信任?”秦心颜问。
“我们的命,都是王爷跟郡主救的,我们自然相信郡主您是真心帮我们的。”众人齐声说道。
“那好。”秦心颜清了清嗓子 , 说道:“我方才已经说过 , 你们是想抓出害死大壮的人、让官府去治罪 , 还是想每家每户都得到房地 , 重新开始生活。摆在面前的就是这两个选择,既然前者不可能行得通,那么你们不如将期望放在后者上。现在 , 皇帝他也一样在犯愁,这桩杀人案 , 影响力不可小觑,矛头却又直指他最心爱的女儿、儿子,他无法袒护,但是他又想袒护。这个时候,如果大家愿意写一封百民书,说只要皇帝能好生安置大家,给房给地,让自食其力的重新开始生活,便不再追究大壮之死 , 我想,皇帝是会答应的。”
“心颜……”秦王看了她一眼,从始至终,她整个人都格外的冷静,面上无半分情感流露,那一双眸子,更是沉静若水 , 连自己这个当爹的 , 都有些看不明白她了;自打她出去那一趟回来以后 , 整个人都变了 , 凌厉、冷静、从容,但是,依照秦王府现如今的处境 , 她若不是这副模样,又该是哪样呢?秦王微微叹了口气 , 都是自己这个当爹的无能,无法护她周全,还得让她去奔波、去筹谋。
“爹,怎么了?”秦心颜回头。
“没,你且说下去。”秦王摇了摇头,挤出一丝苦笑,眸中有些疲倦之意。
许是这些日子事情繁重,爹爹不曾休息好的缘故吧,秦心颜抿了抿唇 , 扭头继续看向一众灾民,然后吩咐眉若拿来一封长书信,徐徐地铺开在地上,足足铺了好几尺长。
“郡主,笔墨与画押,都准备好了。”绿荷走过来,将东西都搁置在地上。
须臾的商量过后 , 带黑纱的汉子主动走了过来 ,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 开口道:“我们答应了 , 我们想要这个交代。”然后便带头签了名,画了个押,眼睛红红的 , 像是哭过。
人们亦陆陆续续的走上前,会写字的便签了名字 , 不识字的就按了红手指印。
直到最后一个人搁下笔,眉若才将小心翼翼的将这份百民书叠好,呈给秦心颜。
秦心颜接过这份百民书,只觉得这薄薄一纸,似乎有千斤重,让自己承受不起,小心的将它收好。
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秦心颜又是一震,点头道:“大家放心 , 心颜答应的事情,一定做到。”
“谢过郡主。”汉子立在一边,默默擦了泪。
见此百民书,秦心颜的脑海里,又闪过昨日夜里,挂在天边的月亮闪动着黯淡光芒,映照出大壮决绝的背影的情景 , 恍了心神。
“郡主……”眉若小心的出声。
“好 , 我这就去梳妆。”秦心颜点头 , 道:“爹 , 事不宜迟,咱现在就进宫吧。”
“嗯,”秦王从老王那里接过手帕 , 温柔地给金晓凯擦拭眼泪。
接着,又安抚了灾民些许 , 然后便命人去准备马车。
…………
不多时,便到了宫城外。
一路进宫,畅通无阻,许是外县城的洪灾事情、秦王办事得力,得了皇帝的赏赐与称赞,所以,那些一向捧高踩低、趋炎附势的奴才们,便也没有为难、而是开始表现得有些巴结秦王了。快速的过了几重宫门,再换了小轿 , 但是,负责门禁的护卫,今日查都不曾查一下秦王的轿子,秦心颜以防万一带着的一些钱银,倒也无用处了。
直到御前最后一道门的时候,秦王主动下了轿子,准备差请人前去通禀 , 却见御前首领太监宁玉 , 就立在自己面前不远处。
“宁公公好……可是陛下 , 有事要吩咐小王?”秦王客气的问道。
“王爷 , 您可来了,陛下等您好久了,咱家还想着让人去催催呢。”宁公公开口 , 声音里透出来几分着急。
“接到传召,小王就赶来了 , 半分不敢耽搁。”秦王面上严肃,认真的答话道。
秦心颜整理好自己的裙袂,上前一小步,问道:“宁公公,心颜斗胆一问,陛下可是为了今晨那难民之死而犯了愁?”
秦心颜一张小脸,妆容精致,原本就美的面容,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只觉得更加倾国倾城 , 看起来格外的讨喜,再无往日那份高冷难近的气韵。
宁公公是见过宫里头的美人的,这么一瞧难得‘妆扮’的秦心颜,却还是不免被惊艳到,不愧是阳城第一美人,遂挑了挑眉,答话道:“是啊 , 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不犯愁 , 陛下那可是气的不轻呢 , 太子殿下一早就被罚了禁闭 , 不让上朝理事,在东宫闭门思过呢。”
就知道昭和不会有事情,秦心颜在心里冷笑 , 面上却还是温柔可人的道:“太子堂兄他这次定然是惹怒了陛下,才会受这么重的责罚。心颜不才 , 已经想出为陛下排忧解惑之策,这才赶紧拉着爹爹进宫,可能有些唐突了,还请宁公公您帮忙通报一声。”凑近几步,将手中的一锭元宝,塞在了宁公公的手里。
“心颜郡主蕙质兰心,老身这就去回禀陛下。”宁公公满面笑意,便屁颠屁颠的跑入了身后的宫殿。
不多时,便传来太监尖细的高声:“宣秦王、心颜郡主进殿。”
“爹 , 就按我方才嘱咐您的话讲,陛下他现在需要我们,所以,爹爹不必担忧。”秦心颜开口,捏了捏自家爹爹的手背。
秦王点头“好。”一股暖流传入手掌,莫名的觉得安心了许多。
二人徐徐步入殿内,就只有陛下一人 , 高坐于正中心的龙椅之上。年过四十的皇帝 , 面上已经有皱纹了 , 但头发黑又长 , 打理的很好,雄威尚在,眸中熠熠生光 , 并无半点老态龙钟之态,而是跟小年轻一样 , 精神抖擞。
“臣弟参见陛下。”
“臣女参加陛下。”
秦王与秦心颜二人跪拜行礼,齐声开口说道。
“免礼。”皇帝将目光移到了秦心颜的身上,以前只觉得这丫头骄傲无双,英气胜过美貌太多,男七过盛,女气不足,加之,她与昭和向来最不对付,自己便也会对她刻意有些疏远。
今日瞧着 , 却觉得清新脱俗,头上虽然只有简单的一枚玉簪,却是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的很,衬得她气质飘逸;尤其她今日,与往日太过不一样,而且这低眉顺目、浅浅微笑的模样 , 与朕的长姊 , 竟有几分神似 , 眸间宁静无波 , 温柔若水,灵气逼人,竟然会觉得赏心悦目了太多。
“心颜斗胆一问 , 心颜的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吗?”秦心颜说道 , 浅浅一笑。
她这一笑,便更多了几分灵动之美,皇帝瞧着,竟觉得心上的烦忧,这一下去了大半,舒展眉头,说道:“不曾,你从小就古灵精怪,蕙质兰心 , 你还小的时候,太后便曾夸你是福星。皇帝伯伯听说,你已经想出了策略、能解除朕如今的烦忧,不妨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