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渐逝。
阳光灿烂的白日,渐渐变成了暮色阴沉。
人心也跟着焦躁与不安。
舒晚半躺在浴缸里,面部放松,双眼却警惕的四处张望着。
浴缸里洒满玫瑰花瓣,淡淡的花香随着水汽在空气里四下弥漫。
鼻息间闻着这样好闻的味道 , 紧绷的神经都不觉放松了几分。
她慢慢闭着眼睛 , 觉得很疲倦 , 好想睡觉。
可是,这么凶险危险的境况,又如何敢闭上眼睛?
舒晚不断地让脑袋动起来,不准自己睡过去。
她在反复地想,那个性格古怪多变的莫虹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在三个小时之前,本来舒晚已经化好妆又换了衣服,莫虹荷却突然冲进来,要她去泡个香水澡。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 才五十多岁的女人,怎么就老成那样了?
而且 , 比起上次见到她时,舒晚明显感觉到,莫虹荷变得更加浮躁,情绪也不稳定。
到底发生什么事,会让莫虹荷迫不及待地下山,要路伯父亲自来紫嵬山?
如果真的想见路伯父,直接去路家找他不就行了吗?
为什么要绕那么大的圈子?
还有莫少泽,他说不会勉强她,也不知道带了几分真心。
真的不怪舒晚会这样一再地怀疑莫少泽。
当初他带着私心接近舒青,又用那么可怕的方式把她送回F市;后来舒晚被他刺了心口一刀,如果不是云海救了她 , 也许现在的她已经化为黄土一杯,是鬼不是人了。
舒晚伸手按在心口上,虽然用了很好的去疤药,但仍然有淡淡的痕迹,显示当时她与莫少泽的水火不容。
他怎么可能 , 会突然之间就变得心软,会为了她而去违抗莫老大?
可是 , 舒晚的思绪又转到从西岛山掉下来的时候 , 莫少泽跟着她跳下去的情景。
那样的毫不犹豫,那样不顾一切地要保护她,又不似作假。
莫少泽,这次真的会放过她吗?
她和他从来都是势如水火,互不相容。
他救过她,她很感激。但这份感激,并不能把莫少泽做过的那些恶事,尽数抵消。
也不知道想了多久 , 手脚都已经泡起皱来了 , 水也变凉,但舒晚仍然坐在浴缸里不肯起来。
其实她早就洗好了,只是不想出去。
如果可以,她宁愿就这样呆在这里永远不出去,能拖多久是多久。
终于有人敲门,礼貌地问:“舒小姐,你洗好了吗?”
舒晚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马上让自己的情绪平复,冷淡地说:“没有。”
这已经是第七次问话了。
每隔半个小时,外面就会有人问一遍 , 听到舒晚应话后,也不会有下一步动静。
舒晚知道,那些人只是为了确认她有没醒着。
至于她愿泡多久,也许并不在那些人的关心范围之内。
这个浴室装饰得非常简约,黑白相间的陶瓷 , 墙壁上 , 地板上 , 都呈现硬朗而疏离的气息。
几十方大的空间,就摆了个洗澡用的水缸,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实在奢侈。
但这些都不是舒晚关心的。
早在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第一时间把浴室的环境,观察了个透彻。
整个浴室都是密封的,连个窗口都没有。而那个唯一的出口 , 又有好几个人把守着。
虽然门外把守的都是女人 , 但舒晚看她们脚步轻灵,走起路来气息均稳,甩手摆腰间,分明个个都暗藏身手。
逃不掉的。
舒晚趴在浴缸边沿,脑袋有些晕晕沉沉地。
她猜想,也许是纳兰暗针上的毒,正在发挥药力。
身上的毒已经漫延到了全身,连脸上都有些发黑,再浓的妆都掩饰不住。
要死了吗?
这样死了也好。
至少还是清清白白的。
只是,三少会不会很伤心?
没有了她,三少会不会爱上别的女人?
舒晚觉得头越来越重 , 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更是纷纷扰扰地缠上心头,缠得她头痛心痛。
不断地狠拍自己的额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情绪。
头越来越重 , 意识越来越模糊。但舒晚命令自己 , 不准昏。
不知过了多久 , 莫老大走了过来。
她的脚步沉稳。
舒晚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么趴在浴缸的边沿上,安静地看着莫虹荷。
如果不去看她苍老而没有神韵的面容,单看她姿态从容的走路姿势,确实可以遥想,当年的她,是如何的高贵优雅气质温婉。
走在她身后的人 , 都深深低着头 , 连莫老大的后背,都不敢正视。
一个女人,到底要经受多少磨砺,才能练就这种,让人不知不觉就俯首帖耳的气势?
在浴缸前站定,莫老大闻了闻鼻尖那抹幽香。
下了这么重的分量,却仍然能保持清醒,性子倒也够坚韧的。
而且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不吵也不闹,够冷静。
也难道阿泽会对她这么上心。
比起邓晴茜茜 , 这个舒晚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舒晚。”她慢慢开口:“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舒晚无意识地冷哼,不想理会她。
“你跟你母亲,真的一点也不像呢。”莫老大啧啧道:“干嘛这么倔呢?如果你肯求我几句,没准我就放过你了。”
仿佛听到最冷的笑话,舒晚嘴角牵出一抹嘲讽的笑。
如果几句服软的话,就能让她放过她?
哪有那么美的事?
如果肯轻易放过她 , 莫老大也不必亲自下山去把她抓来这里。
“我家阿泽 , 长得一表人才 , 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喜欢他。你是个结过婚的女人,还能这样嫁给他,也算是一种福份啦。”莫老大真正像个儿子要娶老婆的母亲似的,伤感地叹了口气。
舒晚嘴边的弧度僵住,连嘲讽都已经不屑。
对一个疯子的话做出反应,她不是傻就是蠢。
莫老大却仿佛没有感应到舒晚的态度,沉浸在伤感里自说自话:“阿泽这孩子从小就与我不亲 , 这次娶了老婆 , 只怕更加不肯亲近我。你,以后要好好待他。”
半响见舒晚不吭声,莫老大终于气恨,只想狠狠撕碎她脸上的平静淡定。
不就是长得有几分姿色,倒真以为自己上脸了?
“舒晚,路风琛不是一直在找他失踪的哥哥吗?你想不想知道是谁?”
这句话终于成功让舒晚睁大了眼睛。
“你肯告诉我?”
莫老大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其实,那个人,你也认识。”
“是谁?”舒晚急切地问。
莫老大的心思太过难猜,现在她好不容易肯开口说起这件事,舒晚当然要抓紧时机问清楚。
“是一个,你非常非常熟悉的人。”莫老大也不藏掖着 , 很干脆地说:“其实这个人很好猜的。长得这么像,怎么你们就那么蠢,一直没看出来?”
是云海?
舒晚心里一震。
她早就应该该想到的。
那么多次,她都曾把云海错认成三少。
他们眉眼之间,那么相识。
三少查了那么久,却没有发现 , 原来云海就是他的哥哥。
那么 , 是不是以后见了面 , 她要喊云海一声,二哥?
只是三少和云海的关系不好,以后能和平相处吗?
见了舒晚的神情,莫老大说:“我估计,你也猜到是谁了吧?还要我把他的名字,也说出来吗?”
舒晚问:“你和夜刹门,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庄逸博会收养云海?”
“你想得太复杂了。”莫老大说:“我跟庄逸博没有任何关系?庄逸博那时还没有成为夜刹门的老大,我让人把孩子抱走后,是被他无意中救走的。也许他当时只是出于正义吧,反正路家的二少爷,被他救走后 , 后来被他当成自己的儿子来抚养了。”
“就这样?”舒晚不信。
莫老大表现得无可奈何:“随你信不信 ,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舒晚又问。
莫老大对舒晚这样的问题有些不满,嗔怪地说:“过了今晚,你就是我莫家的媳妇。自家人,当然应该做到坦诚相待。”
这番话让舒晚听得毛骨悚然,在心里骂了句神经病,不再理会她。
突然,舒晚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她警觉地想看看莫老大的神情,却瞬间陷入了昏迷中。
看着舒晚趴睡在浴缸里,莫老大冷漠的脸上 , 慢慢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笑容。
阿泽,这也许是母亲唯一对你好的一次了。
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当舒晚把沉重的眼皮打开的时候,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换了。
房间墙壁上,贴着个大大的喜字。
而正中央那里,正燃着两根红烛 , 却没有摆着酒器之类的东西 , 否则舒晚可以敲碎那些瓷器用以自救。
紧接着 , 她又发现自己穿了件大红色的旗袍,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舒晚挣扎了一下。
绳子绑成一个非常牢固的死结,除非有刀,否则根本解不开。
自己浑身无力,双手又被反绑。
她仓皇地想,该怎么办?
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
舒晚双眼如电,看向来人。
莫少泽穿得比平常要正式一些,白色的西装 , 与他阴暗的性格完全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