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不知道她受了刺激,耐心地开解她:“人活着多不容易,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想着死呢?”
那女人眯起眼睛,阴狠地,又仿佛自言自语:“是啊 , 活得多不容易。那么为什么,她不去死呢!”
护士明显没理解病人的话 , “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女人恶狠狠地推了护士一下。
她在病床上站了起来 , 似乎想奋力抓住什么,又突然跪下来,吃吃地笑了:“没死也好,没死也好,否则我找谁报仇去!”
原俊诧异地看着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她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看起来美丽又可怜。
但是她可怕到壮烈的神色,又让这份楚楚可怜添了一分诡异的色彩,让人想一探究竟。
原俊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牢牢吸引住了 , 突然很想知道 , 这个女人的心事。
想知道,她为什么哭,为什么恨,为什么伤?
他突然通通都想知道。
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大抵都是这样的吧?
原俊压住怦怦直跳的心,神色平静地走向病床上的女人。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在被那些灰暗的欲念,折磨到生不如死的原俊,在这一刻,还会不会选择,被她现在这副可怕的甚至是扭曲的仇恨,吸引了目光?
走到她的病床旁边 , 原俊礼貌地问:“这位小姐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家人的联系方式?需要我通知他们来吗?”
那个女人猛然抬头看向他,“你是谁?”
又恍然想起什么,:“是你?刚刚是你拦着不让我去找舒晚!你和舒晚是什么关系?”
原俊虽然心里困惑,但很快就明白她说的“舒晚”是宁溪。
这一次公开的记者招待会,惹来了一大群奇怪的人,他们全都把宁溪叫作了舒晚。
他说:“你说的舒晚是庄总吧?我是她的特别助理,我姓原 , 单名一个俊字。”
原俊露出自以为风度翩翩的笑容 , 再次寻问这个女人的名字。
“庄总?”然而那个女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管舒晚叫庄总?”
“哦 , 你也许还没有看新闻,庄总是我们庄氏集团的新任董事长。”原俊扶了扶眼镜,语气中流露出非常自然的自豪感:“我们今年准备把服装行业向国内发展,庄总和我,是在半个多月前回国的。”
原俊很少戴眼镜,但今天开记者招待会。他为了营造一种更为儒雅斯文的形象,所以把隐形眼镜改为了黑色边框眼镜。
“难怪会出现在露天屏幕上。原来八年不见 , 她变得这么神气了?”那女人嘴边逸着一抹笑意。
她的笑意似真似假 , 让原俊觉得如梦如幻。
只是看着她弧度完美的嘴边,都不由痴了。
“你真美!”这句话冲口而出的时候,原俊才惊觉,自己原本收放自如的情绪,竟然被这一抹陌生的笑容,给掌控了。
女人诧异地看着他。
原俊马上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对不起,我这句话并不是故意要调戲你。我只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女人突然灿烂一笑,笑得肆意而妄为:“在跟少泽离家出走以前,我常常能听到像你今天这样的赞叹。有多久 , 我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赞美了。”
她的笑容明媚得仿佛当空的烈日,让人浑身发热。
原俊再次扶了扶眼镜,掩饰自己的失神。
假咳了几声,他重复刚才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家人的联系方式?需要我通知他们来吗?”
女人看了他一眼:“我叫舒青,不必通知谁来接我。”
舒青?
原俊有些疑惑:“你和庄总……也就是舒晚,是什么关系?”
舒青冷笑:“舒晚是我的好妹妹,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哦 , 她从来不在你们面前提我吗?觉得我丢她的脸 , 还是觉得对不起我,心虚不敢提?”
这声咬重了语音的“好妹妹” , 让原俊有些吃惊。
原来庄总还有一个姐姐?
可是她们看起来完全不像,脸部轮廓,还有气质神态等等,通通不像。
但因为毕竟初次见面,他和她并不熟悉,不好过问这些事。
原俊再三地说要送舒青回家,都被她拒绝后 , 只得和她说了声再见。然后转去服务台 , 帮她垫了药费,才离开医院。
看着原俊的背影,想着这样气度翩然的男人,竟然都只是舒晚的助理。
舒青突然又发了狂,把病床旁边能扔的东西,全都往地上丢去。
后来有护士赶来劝阻,混乱中被她的指甲刮伤了手背,很深的伤口,鲜血直流。
舒青被扣留了。
最后 , 又是大哥舒庭飞赶过来。
在承诺赔偿护士所有的医药费,以及精神损失费。又交了赎金后,才把她领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舒青倒是一直沉默着。
司机把车开得平稳,舒庭飞的心却无法平稳。
终究忍耐地问:“青儿,这次又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去了医院?又怎么把医院的人给抓伤了?”
舒青把额头抵在车窗上 , 看着窗外繁华的夜街 , 眼里映着霓虹的灯光 , 美丽的眼睛里添了一丝迷离。
她不说话。
不想跟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说话。
因为,舒晚还存在这个世界上。
她觉得多么不公平。
这些年来她每天都活得生不如死,不人不鬼。
而舒晚,却在世界的另一端,好好地活着。
终于,在久久的沉默后,她呜呜地哭了。
这几年 , 舒青越来越放肆 , 从最初的只在家里闹腾,慢慢演变成了到外面闹事。
而且越演越烈,几乎三天两头就被请进局里喝茶。
舒家一家,被她折腾得筋疲力尽。
渐渐地,所有曾经深切的亲情,都被这些年复一年的不知悔改,尽数磨光了。
见舒青不说话,舒庭飞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也不想再问了。
他靠在椅背上 , 闭上眼睛。
有谁知道他多么累?
他不爱当什么舒氏总裁,他更加不爱季井纶的妹妹。
可是双双是那么温柔婉约的一个女孩。
她善良怯懦,这么多年来,默默照料着舒家的一切事务。
又是真心地疼爱梦梦。
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他不忍心伤害她。
每天回到家中 , 他不得不提起精神 , 与她上演夫妻情深 , 嘘寒问暖。
在这样痛苦又紧绷的压抑下,舒庭飞即使再疼爱舒青,也提不起情绪来安慰她了。
只是诧异于她今天会这么安静的哭泣,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大哭大闹。
还是随口问道:“青儿,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舒青开始用力的把头往车窗上撞去。
舒庭飞就知道,青儿折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累,又怎么可能突然性情大变?
他赶紧抱住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耐心的:“青儿,大哥在这里 , 有什么委屈 , 就告诉大哥吧。不要伤害自己。”
舒青在哥哥的怀里挣扎了许久。
她今天的心情大惊大怒大起大落,所以才会突然晕倒。
虽然后来在医院输了营养液水,但精神仍然差,整个人蔫蔫的,终于没了力气折腾。
她压抑又痛恨地说:“哥哥,舒晚她回来了。她竟然没有死!这个世界真不公平,我明明亲眼看到了装着她骨灰的盒子,她却没有死。”
舒晚。
舒庭飞心里被这两个久违的名字触动了,搂着舒青的手不由收紧了一些。
他当然知道舒晚回来了。
庄氏企业还没开业 , 脚跟没有站稳,已经那么高调地开起了记者招待会。
商场上只要有些地位的公司,无不时时刻关注着庄氏的一举一动。
在看到记者招待会直播视频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人是舒晚。
他的妹妹。
如今成了大集团的董事长,了不起呢!
听不到哥哥的回应 , 舒青也沉默了。
心里却在疯狂地计算着 , 要做些什么 , 才能让舒晚也试试,她曾经吃过的苦头。
第二天一大清早,陆家别墅就被人在外面吵翻了天。
昨天应容和把舒晚失去记忆的事跟萧静如讲了。
在消化了大半个晚上后,静如才终于接受这个事实。
却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整夜地睡不着觉。
是以天才刚亮,就跑到陆家别墅来了。
她要见舒晚!要问问她,是不是一个失忆 , 就把她们两个那么多年来的姐妹情分,给全忘光了?
“舒晚!你给我出来!!”
萧静如被楚封拦在陆家别墅门外 , 不能进去。
她只能叉着腰朝里面叫嚷:“你做起什么集团的庄总了不起了是不是?改了个名字,连好姐妹都不认了是不是?”
楚封原本还只是好脾气地劝她离开。
到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用礼貌却生硬的方式,架着萧静如,把她从陆家别墅门前拉开了。
萧静如肩膀被他仿佛鹰爪的手大力压住,被迫地朝前走着。
她那个气啊,恨地抬起脚狠狠地往后踢去。
楚封只是伸出一只脚轻轻一回击,就把萧静如的脚扣压住。
萧静如被迫半跪在地上,肩膀又被他牢牢抓住动弹不动,身体立即扭曲成一个古怪的姿势。
她疼得叫起来:“有没有搞错楚封?现在是舒晚失忆又不是你失忆 , 你干嘛不准我进去?你不认得我了?我以前来过这里,还来过好几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