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用点心。”
去通报完祭司就消失了的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突然出现，他手上端着一碟茶点 , 恭敬地放到桌子上 , 而后转身便离开。
凌霄眨了眨眼睛 , 盯着桌上的茶点好几秒，因为这个茶点端上来的时间 , 有些过晚。
不过当他拿过一块想品尝的时候 , 就马上明白过来为什么会这么慢。
因为这些酥点是现做的，拿在指腹间尚有温度。
“刚出炉的 , 挺香，小尘你也吃一点吧。”凌霄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吃点心的人，不过他却乐衷于在凌尘面前塑造一个不排斥甜食的人设。
因为喜欢甜食的人，多半内心柔软 , 也很少会具有特别有目的的攻击性。
凌尘则是半抬眸，瞥了一眼凌霄推过来的茶点 , 并不打算吃 , 而是直接对凌霄说道：“我是故意支开她的。”
这是刚才被童子打断前，凌霄问凌尘的话，现在凌尘重复了一遍。
凌霄手上还拿着半块茶酥，顿了一下，整块丢进嘴里，一边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
直到全部咽下，凌霄才开口。
他讳莫如深地看着凌尘，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所以，你想和我说什么？”
凌尘故意支开苏小爱，凌霄不会不知道他的意思。
虽然他之前就料想凌尘会单独和他对峙一次 , 但没想到这么快，而且凌尘也比他想象中平静许多。
“叙过旧了？”
凌尘一上来就是很针锋相对的一句 , 凌霄微微一怔。
凌尘的语气 , 让他有些不太好受 , 就如同他和苏小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一样。
但刚才有半小时的空档时间，凌霄觉得即使他否认 , 凌尘也不会相信 , 而且他是真的和苏小爱叙旧了，便诚实颔首：“嗯。”
很简单的回答 , 凌霄也不多透露什么。
凌尘深深看了自己的堂兄一眼，忽然微微笑了一下：“还有以前的感觉？”
“……”凌霄被问得皱了眉头，他不太清楚凌尘对苏小爱究竟是什么感情，不过现在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他可以试探他。
“没有什么以前和现在 , 如果我现在所猜想的，是你所担心的事情 , 那么你就太不了解她了。”没有很直白地说出来 , 但凌霄已然在尝试触碰凌尘的底线。
果然，凌尘一下便凝固了表情。
“你是比我了解多了。”凉凉的回应，凌尘谈不上是吃醋，但他的语气非常酸。
这次换成凌霄弯了弯嘴角，看到凌尘的反应，他的眉眼柔和了一些。
“小尘，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应该坦诚一些。”
凌霄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欲言又止 , 因为他觉得如果他说太多，反而会引起凌尘的反感。
然而 , 从他提及苏小爱的那一刻 , 凌尘就已经不是太痛快了。
“谁和你说，我喜欢她？”
眼里的温度逐渐下降 , 凌尘身上充满对抗性质的血液，却在此时喧嚣地尖啸。
“那……你不喜欢她？”凌霄顺着凌尘的话问。
凌尘开始不耐烦：“我喜不喜欢，和你有关系吗？”
“作为堂兄 , 我不想看着你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凌霄的表情逐渐认真起来。
凌尘却笑了 , 但却无法让人感觉到温暖，只有无尽的寒意。
“想做老好人？你是怕我伤害了苏小爱吧。”看了一眼香火间大开的双扇门 , 映在凌尘眼中的颜色鲜红如血，“我不妨告诉你，她会和我结婚，是因为我帮她换了债 , 说是卖身也不为过。”
这么说着的凌尘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的斜睨了凌霄一眼 , 血腥的笑容漾开了一般 , 空气中都能闻到腥味。
“但即便如此，她也是我的女人，你的无能无法改变她的现状。仅仅是这种程度，实在太无趣，让人无法认真，我亲爱的堂兄。”
讥讽意味十足，也暗示意味十足，不过凌尘这么说的时候，眼睛一直时不时瞥着香火间的门口。
他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 , 那就是他现在所说的这番话，只希望凌霄一个人听到。
换句话怒说 , 他不想让苏小爱听到 , 因为这只是权术的游戏罢了。
凌霄沉默了 , 但也少见地起了怒火，因为凌尘这么说 , 对苏小爱太过分了。
原本他只是想试探凌尘对苏小爱的感情 , 结果凌尘给他的回答，却是儿戏。
他只是在玩 , 在利用，或者说，在报复。
虽然凌霄不知道究竟凌尘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但他现在的行为 , 无疑正在将他自己以及苏小爱引向深渊。
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他，终于有些坐不住。
“等等！”
在凌尘优哉游哉往里走的时候 , 凌霄猛地开口截停他。
凌尘停住脚步 , 侧头瞥了凌霄一眼。
凌霄此刻已经站了起来，他讳莫如深地盯着凌尘，但是他却不会对他说狠话。
“现在还没到那种无法挽回的时候，你还有时间考虑，还有时间去认真对待，你……”喉头干涩异常，凌霄甚至觉得他即将要发出的声音如同一把锋利的小刀在制裁他的声带，“不要像我一样，只会给自己留下遗憾。”
凌霄这番话是实打实的肺腑之言 , 凌尘看了他两秒，回过头凝望眼前的虚空。
这次 , 他没有笑 , 面若寒霜。
“只会将自己当作反面教材的人说出的话 , 不值一文。”
“小尘！”
凌尘径直入内，凌霄上前一步想再和他谈谈 , 但已经失去了机会。
凌尘的话语 , 炸裂的炮弹一般给凌霄造成了重创。
本来他以为，没有五年的时间 , 他也可以淡然面对五年后的种种。
但凌尘却准确无误地揭开了他掩饰得很好的伤疤，还血淋淋的，噗呲噗呲往外冒着鲜血。
“苏小姐，请将这页黄纸撕下来。”
“直接撕吗？我怕会不整齐。”
“没事 , 直接撕，按照你所喜欢的方式。”
“哦……”
香火间里 , 苏小爱正在祭司的引导下 , 完成一系列她完全看不懂的操作。
她挑了一个自己看着顺眼的数字，祭司再三向她确认后，便在一张红色的礼纸写下，而后用特殊的折法，将红纸折成一个有棱有角的形状，藏入了香炉的烟灰中。
然后，祭司拿出一本很厚的黄纸，看起来不是普通的黄纸，背面似乎贴着什么有金属光泽的东西。
他让苏小爱随机选一页 , 然后撕下来。
苏小爱在做这些的时候，不停地问问题 , 生怕自己哪里不清楚做错了。
祭司倒是很有耐心 , 一一问答 , 没有丝毫不耐烦。
凌尘进入香火间的时候，苏小爱刚好“刺啦”一声撕下一整页的黄纸。
与此同时 , 祭司发出了一声惊叹。
凌尘走近询问：“怎么了？”
看到凌尘进来 , 苏小爱莫名困窘，但她也描述不出现在是什么情况 , 祭司的惊呼让她更加紧张。
“苏小姐是我见过的，撕得最整齐的人。”祭司的语调听起来挺高兴，似乎这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
凌尘看了苏小爱一眼，问祭司：“有什么含义？”
“这种黄纸，很难撕出平整缺口 , 即使用刀子，也会因为造纸纤维的复杂性而无法平滑切出。这是一种预期占卜 , 相当于是你们两人往后的感情写照。”说到这里 , 祭司一边折起黄纸，一边露出了一个十分欣慰的笑容，“看来上天也在眷顾你们这一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即使日子不是最佳，也没关系。”
“……”
听到祭司这么说，苏小爱除了苦笑之外，无法露出第二种表情。
她和凌尘以后会怎么样，已经可以预想到 , 总归不会是让人愉快的结局。
但是她没注意到，她低头盯着黄纸的时候 , 凌尘却在看她。
门外的凌霄没有离去 , 他的脑海里过筛一般晃过许多过去的画面。
最终 , 他重重闭上了眼睛。
凌家，要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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