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你是要报复社会吗?”
拿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走到苏小爱的工作台旁边,白礼喝了一口 , 似乎有些被烫到舌头 , 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手上拿着的是苏小爱在病弱情况下 , 身残志坚撸出来的大纲稿子,分镜苏小爱还在画。
虽然她已经看过不少 , 也帮白礼的朋友改过 , 但真的自己画,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咳咳!”退烧之后 , 苏小爱一直在干咳,脸色不太好。
按理说,她这种状态并不适合工作,但如果留在家里养病 , 就是和凌尘大眼瞪小眼,这让苏小爱更加难熬。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苏家 , 醒来的时候 ,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衣服换过,床头柜上放着急救箱,床边有挂滴瓶的支架。
看到这些,苏小爱立刻能猜到是什么情况。
凌尘还为她做了早餐,看着她吃下去,才让早已在门外等着的医生进房给苏小爱做身体检查。
确定退烧后,凌尘也没有离开,看着苏小爱一个上午。
到现在,那位家庭医生都是每天到苏宅报到。
一开始凌尘是限制苏小爱自由的 , 按照他的话就是,生病的人 , 该躺着就不要想着下床。
苏小爱尽管感激他给自己治病 , 但她并不想就此和凌尘和好 , 也没有必要,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个无解的局 , 没有谁必须要向谁道歉的道理。
越明白这点 , 苏小爱就越难受。
既然凌尘不打算让她动,她索性就翻身躺着 , 一个早上都保持着一个动作。
不过她并没有睡着,而是尽量让自己的脑袋放空,不去想关于凌尘的事情。
紧闭着双眼,但仍能感觉到房间里的动静 , 苏小爱就这么咬着牙侧躺着装睡。
凌尘也没有戳穿她,两人相安无事呆了一个早上。
到了下午 , 苏小爱就受不了了。
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 , 她浑身酸痛,再加上高烧刚退,本来肌肉就十分酸疼。
趁着凌尘不在房间,苏小爱迅速下床,换掉衣服后,便小心翼翼地从房间走出去。
让她意外的是,凌尘已经不在宅子里了。
仿佛知道她会离开,为了不让两人尴尬,而提前走了一样。
苏小爱心里很不是滋味 , 但没有多想,便收拾了点东西去工作室。
晚上苏小爱没有回苏宅 , 这一次凌尘没有来找她 , 他同样没有回苏宅 , 而是自己一个人回了凌家本宅。
没有凌尘的打扰,苏小爱虽然觉得奇怪 , 但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开始创作。
然而 , 拖着病躯,心神也不够宁静的她 , 开始进入一段很煎熬的时间。
白礼本来准备回去的,但是看苏小爱要住在工作室的样子,就没有回,重新走回去 , 打开了工作台上的护目灯。
苏小爱愣是没注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 熬了一宿。
不过成绩是显著的 , 白礼直接画了三张完全的稿子,这和他之前的速度比起来,简直一个是光速一个是蜗速。
而苏小爱,也写出了一份初步的大纲,并且根据大纲已经开始在弄分镜。
一刻,都没有休息。
早上的时候,白礼见苏小爱还不打算休息,没有阻止她,而是转身出去买了两份早餐回来。
他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 给苏小爱买的是热牛奶。
“先吃点东西,你这个病号如果在我这里出什么事 , 我们这个工作室就危险了。”
白礼意有所指 , 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苏小爱的大纲。
但看了一页 , 他就挑起了眉头。
之所以会问苏小爱是不是要报复社会,是因为苏小爱的大纲内容 , 和她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 硬要说的话,就是太黑暗了。
虽然 , 苏小爱最近的遭遇,确实很黑暗。
“怎么了?”
苏小爱抬头,她的眼睑病态的青色十分明显,即使下一秒就倒下 , 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白礼眼神一动,就站到她跟前 , 将她在画的分镜稿拿到一边 , 与之替换的是他刚买来不久热腾腾的早餐。
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白礼又翻了一页,快速浏览。
苏小爱下意识屏住呼吸,其实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很糟糕,退下去的烧似乎又有要席卷而来的苗头,呼吸很重,看东西都有些模糊。
但是她就是不想休息,仿佛只要一休息,各种各样的烦恼就会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 将她围住,将她淹没。
她认真地看着白礼 , 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就是像白礼所说的那样 , 去把自己想要展现的世界构造出来。
她以自己的生活作为蓝本 , 想给自己笔下的人物一个不同的结局,所以并不觉得自己的大纲有什么问题。
白礼见苏小爱的目光特别真挚 , 到嘴的话突然说不出口。
他看了她几秒 , 而后轻叹一口气,将几张稿子平铺在苏小爱面前 , 指了指其中的两张说道:“你想表达的东西,是没问题,但我们要创作的作品,和现实终归是有些不同 , 需要一些艺术手法的渲染,否则可能会造成读者的不适。”
说到这里 , 白礼顿了顿 , 继续说道:“我有一部短篇的悬疑漫画,不知道你看过没。”
“连环杀人案件?”苏小爱回答得很快,白礼的作品,她基本都看过,特别是他还没有特别出名时期的那些看似“维生”的小短篇,对苏小爱有很大的帮助。
“对。”白礼其实还挺意外苏小爱知道的,因为确实是他比较冷门的作品,而且和他现在的积极向上又热血的风格完全不同。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 他得让苏小爱明白艺术作品和现实之间的区别。
“当时那个案件是有雏形的,我在风口浪尖上画出了那部作品 , 本来要做成系列 , 后来被砍掉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眨了眨眼睛 , 苏小爱此时才感觉到酸涩,她摇了摇头 , 熬夜让她的思维变慢 , 无法很好地去思考。
“因为内容太过真实,让一些心理比较脆弱 , 或者说曾经感同身受的读者二次精神伤害,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白礼的语气分外感慨,就如同当时发生过什么不可挽回的悲剧一般,他继续说道 , “一味追求真实,并没有错 , 但我们可以用更艺术和温和的角度去阐述十分黑暗的东西。并不是说要美化 , 而是要让读者可以读后自省,不是在阅读的过程中,就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去和现实做对抗。”
“小爱,作品里的世界有多美好,人总归需要回到现实,脱节太严重,或者暗示意味太明显,最终会苦恼的,是你自己。”
说完这些 , 白礼就端起咖啡,优哉游哉走到旁边去。
苏小爱紧盯着稿纸 , 似懂非懂。
她实在太困了 ,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 便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工作台上 , 把面包都给压扁了。
听到动静的白礼回头看到苏小爱已经倒下 , 无奈地叹了口气。
因为觉得麻烦,就打了一个电话给林清泉 , 让他帮忙将苏小爱带到白礼家里去。
不出意料,苏小爱发起了低烧,白礼在离开工作室前,顺便将苏小爱的大纲带走。
虽然部分内容可能引起不适 , 但苏小爱的世界观建造得让白礼挺满意,他决定再花点时间给她看看。
林清泉已经有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苏小爱 , 并不是他被凌尘阻挠 , 而是因为他出了一趟差,近日才刚回来。
看到苏小爱病恹恹的样子,林清泉心疼不已。
从苏小爱主动打电话给他说要搬到他家,后来又很快说不用的时候,林清泉就觉得不对劲。
但是他没有去深究,也觉得苏小爱需要足够的空间沉淀自己的悲伤。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凌尘一直在苏小爱身边,让他无法靠近。
可他万万没想到,没了任何阻碍的凌尘 , 居然把苏小爱折磨成这副德性。
他无法再袖手旁观,如果迟早要爆发冲突 , 他不在意提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