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爱一句话，室内所有人顷刻停止活动。
两位警察的背影稍显僵硬 , 林清泉面带忧虑 , 他和白礼回头去看苏小爱。
胸脯起伏的频率较之平常略快 , 苏小爱单手扶着头，似乎十分痛苦。
老警察脚步一顿 , 他快速瞥了凌尘一眼。
苏小爱主动问起 , 是他们的一次机会。
其实继续隐瞒下去也不会减轻多少苏小爱的悲痛，因为该面对的事情 , 始终要面对。
于是，他便转身，刹那进入工作状态。
年轻警察很上道，在老警察转身的瞬间 , 便重新翻开笔记比，准备开始记录。
“苏小姐 , 很抱歉在这种情况下 , 还要给你带来令人遗憾的消息。在苏氏有限公司所在的丽景大厦发生了一起坠楼事件，我们怀疑死者极有可能是你的姐姐苏小扬，所以想请你配合去警局确认一下。”
一口气说完，老警察的额头开始冒汗。
因为苏小爱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因为刚经历过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苏小爱的眼神十分空洞，看人的时候，让人觉得她仿佛是穿过人体在看着另外的东西。
“……你有什么根据，说那是我姐？”
苏小爱死死盯着老警察，此时头脑尚且冷静。
老警察有些诧异 , 因为他还以为苏小爱会像他以前见过的那些苦主一样，哭天抢地般哀嚎。
但是苏小爱没有 , 冷静得可怕 , 虽然脸色很苍白 , 状态看着也非常不好。
然而她越是冷静，另外几个人的脸色就更加复杂。
苏小爱很明显是在强撑 , 通常这种情况 , 一旦倒下，后果将更加深重。
不过老警察也不含糊 , 他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用塑料袋装着的手机，往前几步，将拿手机放到床边。
苏小爱抬眸审慎地望了对方一眼，而后探身拿过手机。
隔着塑料来操作机子的手感很不好 , 屏幕亮起来的一瞬间，苏小爱眼底猛的一震。
这个屏保 , 确实是苏小扬的屏保。
按了一下屏幕 , 界面立刻变成输入密码。
苏小爱指尖开始发抖，抑制不住的那种颤抖。
套着手机的袋子，就是在电视剧里常见的证物袋。
这手机既然能被这种袋子套着，肯定是因为是证物，也就是说，是那个跳楼身亡的死者所有物。
艰涩地咽了口唾沫，苏小爱呼吸都屏住，而后牙一咬，直接快速键入几个数字 , 再按下确定键，一气呵成。
“……”
密码解开跳到主界面的瞬间 , 苏小爱的眼前顷刻一黑 , 耳际轰轰作响 , 仿佛她正置身一个分崩离析的世界。
“啪哒”，手机从她手中掉落。
“苏小姐 , 看来这的确是你姐姐的手机，那么……”
“出去。”
“什么？”
就在老警察要按照流程向苏小爱说明的时候 , 忽然听到苏小爱低语了一句。
第一次他还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或者听错了，就又问了一遍。
苏小爱此时低着头 , 看不清表情，但周身仿佛氤氲着一股黑色的霾，低气压在凝聚。
“出去，所有人都给我出去。”
这次苏小爱的语调稍微扬高了一些 , 语气很冷，有些颤抖的尾音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老警察直接木了 , 大概没想到会突然被“强行送客” , 他没有马上动。
这时，林清泉走过来，想表示关心，苏小爱则是忽然抱住自己的膝盖，将头埋起来，闷声重复：“出去，都出去，让我一个人呆着。”
哭腔还不是很明显，苏小爱瘦弱的身影就那样蜷缩在病床上 , 无论是谁见了都不忍。
林清泉心知苏小爱需要独处来消化苏小扬的噩耗，便没有继续上前 , 而是轻叹一声 , 就向白礼招了招手 , 示意他一起出去。
见林清泉和白礼都要离开，两位警察似乎觉得也不好继续呆着 , 至少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
确认了苏小扬的身份 , 后面的事情可以慢慢来。
放轻脚步从苏小爱脚边将作为证物的手机取走，老警察唏嘘不已。
他和年轻警察对视一眼 , 轻轻摇了摇头，便跟在白礼后边走了出去。
“咔哒”，几个不同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苏小爱觉得自己仿佛被关在一个冰盒子里 , 能感觉到的，只有越来越冷冽的寒意。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 也许她只是做了一个梦 , 做了一个不太好的噩梦，在梦里所有人都会离她而去。
所以，沈柔病逝，苏小扬跳楼。
脑袋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同时在振翅，苏小爱很晕，很胀，能感觉到青筋在跳。
“哔吧哔吧”，仿佛下一秒就会爆裂。
如果人一辈子所流的眼泪是有限的，苏小爱觉得自己的泪泉已经快要干涸。
想哭 , 但是只余眼眶和鼻间的酸涩，这种感觉是最痛苦的。
因为她已经没有其他宣泄的手段 , 只能将无尽的哀痛都收在身体里 , 直到各个部位开始撕裂。
可只会越来越痛 , 加重心情的郁卒。
好累，太累了。
苏小爱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似有若有 , 忽远忽近地吹气。
她想要挣扎 , 却没有力气，就连呼吸也很辛苦。
不知为何 , 她忽然想起一句名言。
死不可怕，真正要活下去，才是最需要勇气的行为。
可是当下，她手中紧紧抓着的那条名为“存活”的缰绳却特别地硌手 , 她甚至起了要放开的念头。
苏小爱很难想象，昨天还拍了拍她的肩膀 , 鼓励她坚持下去 , 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苏小扬，今天会寻死。
苏氏的状态比她想象中糟糕太多，她居然在破产前夕还一无所知。
苏小爱痛恨自己，可是此刻想要忏悔，却已经没有任何机会。
她该向谁忏悔，能向谁忏悔？
“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苏小爱缩了缩身子，要咬碎牙一般浑身发着劲儿。
呜咽的声音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无助绝望却只能被命运拱着往前推。
病房里十分安静，但因为只是普通病房 , 所以走廊的声音还是有一些传了进来。
不算嘈杂，但正因为有了对比 , 才显得缩起来的苏小爱是多么孤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 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和门内的人无关。
苏小爱重重闭了闭眼睛 , 她早已经哭不出来。
她心里清楚得很，沈柔和苏小扬的相继离开 , 她绝对不会被允许躲在角落里哀哀戚戚。
还有许多棘手的事情 , 需要她去处理。
她没想到，她头一次为苏氏出力 , 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心中悲痛不已，苏小爱抬头，本想下床，却在对上一双平静的眸子时 , 愣住。
凌尘没有走，其他四人离开后 , 他就坐在原地 , 安静地等苏小爱的情绪过去，或者应该说，等她的情绪平稳一些。
苏小爱的表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凌尘以为，苏小爱会失声痛哭，结果她只发出嘤咛程度的声贝。
“你可以当做我不存在，想哭就哭吧。”
看进苏小爱错愕的眼眸，凌尘不像林清泉，一脸担忧。
他看起来平淡多了 , 但是他看着苏小爱的眼神，特别深邃。
仿佛是一个黑洞 , 即使苏小爱将她所有负面情绪都投进去也没所谓。
只是一眼 , 苏小爱明明已经干涩得发痛的眼眶忽然就湿润了。
嘴唇微微颤抖着 , 喉咙口发出古怪的声音，但苏小爱到底是一句话都没说。
温泪无声滑落 , 大滴大滴 , 打湿了下方洁白的被子。
凌尘也一句话没说，只是静静地望着苏小爱。
两人之间 ,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汇聚攀附。
却在这时，病房门忽然“砰”的一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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