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的祠堂，在整座山的背后。
因为修建了穿山而过的隧道 , 所以走起来花费的时间并不会太长。
走出隧道 , 凌霄紧走几步到最前面。
祠堂的门是关着的 , 平时也很少有人会来这个地方，应该说 , 这里不允许随便进入。
凌霄当先去叩门 , 没一会儿，紧闭的双扇柳钉大红门才开了一条门缝。
祠堂里的童子谨慎地瞄了凌霄一眼，问他：“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有氏族活动的时候 , 通常也不会有人，童子显得特别小心翼翼。
凌霄弯腰对着十二三龄的童子微微一笑：“新人程序，之前约定好了的。”
童子伸长脖子，越过凌霄的肩膀 , 看了看他身后的凌尘和苏小爱，不知道在确认什么 , 而后才打开门。
开门的方式跟别的地方也不一样 , 童子先是将左边的半扇门开到最大程度，固定好，接着跑向另一边如法炮制。
将门弄好后，童子走过来几步，这才邀请他们进入。
就如同是一个热烈的欢迎仪式般，苏小爱看得一愣一愣的。
老爷子所说的凌家规矩多，她现在稍有体会。
“祭司在忙吗？”凌霄久违地环视了一眼室内，这个地方他来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比起他 , 凌尘更少来。
一个五次，一个一次 , 还都需要双双扣除入籍那天的次数 , 也就是说真正意义上步入祠堂 , 凌霄只有四次，而凌尘是零次。
凌尘是六岁回国后入籍的 , 当时饱受争议 , 祠堂这么一个凌氏最庄严的地方，他是没什么机会来的。
凌霄则不一样 , 虽然他不是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子，但嫡孙的头衔很重，这也是为什么他有多于其他凌氏子孙进入祠堂的机会。
然而凌霄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殊荣，相反 , 是很沉重的负担。
因为被当作门面放在整个大家族面前的时候，需要随时神经紧绷 , 确保万无一失。
那样 , 很累。
“师父在房里，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通报。”
将一行人带到偏厅的茶室，童子很有礼貌地微鞠一躬离去。
凌霄示意凌尘和苏小爱先坐下，自己没有落座，站在一旁等候。
苏小爱是不可能自己随便坐下的，她看了一眼凌尘，看着凌尘在最靠外面的位置坐下，才走过去。
按理说 , 她应该和凌尘坐在一起，但苏小爱犹豫了一下 , 最后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 中间正好空出一个位置。
凌霄回头看见这情形 , 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消失了一下。
不过他默不作声，就当做没看见。
毕竟有些事情 , 他出于好心干预 , 只会造成另外一种效果。
祭司很快来到，他看见是三个人微微愣了一下。
不过他认得凌霄 , 抬手便打了声招呼。
“凌大少爷，什么时候回国的？”
凌霄在五年前来过祠堂，祭祀知道他出国进修的事情。
凌霄微微一笑，跟随在祭司后面坐到凌尘和苏小爱的对面。
“刚回没几天。”
祭司开始泡茶，他似乎挺喜欢和凌霄聊天的 , 习惯凝固表情的脸露出浅淡的笑意。
“你是为小少爷的事情来的吧？”熟练地淋洗杯子，祭司扫了凌尘和苏小爱一眼 , 但问的是凌霄。
凌尘又开始玩起他的手机来 , 心不在焉。
苏小爱除了正襟危坐，似乎没有其他合适的姿态。
没有交流，没有交流，完全没有交流。
苏小爱很难受，却只能咬着牙自己吞咽这种不适。
如果说，凌尘带她来凌家，是要准备婚礼的相关事宜，那现在他们勉强算坐在一起的两人，看起来一点不像是要结婚的。
疏离感在此间发酵 , 足以影响到空间里的每一个人。
凌霄一直看在眼里，只是不说。
但他心中逐渐氤氲出一股似有若无的怒气 , 这股怒气是对着凌尘的。
他如此冷落苏小爱 , 一点不像绅士所为。
虽然五年前是凌霄主动放弃了苏小爱 , 但不代表他现在就能看着凌尘因为他的缘故而让苏小爱不痛快。
而且，他们两个是要结为夫妇的关系。
现如今 , 却怎么看都不会让人认为是两情相悦的结果。
凌霄自己都没觉察到他的眉头逐渐锁起 , 凌艾岚的话，他需要重新考量。
但合作一事 , 他不会考虑。
因为无法带给他人幸福的人，是没有权利获得幸福的，他在五年前就已经深谙这个道理。
可是，他希望苏小爱能获得幸福 ,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的现在 , 都没有变过。
“嗯。”轻轻应了一声 , 凌霄收回放在对面两人身上的注意力，转而问祭司，“日子排出来了吗？爷爷的意思，应该是下个月前就定下来。”
“嗯……”祭司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为难，末了，他站了起来，让凌霄他们稍等一会儿。
然后，祭司便离开 , 茶室又剩下他们三个人。
觉得气氛太过压抑，凌霄抿了抿薄唇 , 终于憋出一句话。
“小尘 , 我听三叔说 , 你的公司现在如火如荼，是不是不太想回凌氏？”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是多么边缘 , 相反 , 既正常又有必要。
凌廷墨在和凌霄聊天的过程中，有意无意透露出一些希望凌霄试探凌尘的意思。
凌霄很聪慧 , 他向来善解人意，而且他也认为有必要问清楚凌尘的意向。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牵一发便动全身，必须凌尘配合。
凌霄此言一出 , 凌尘眼睫便动了一下。
手机屏幕的微光映射进他的眼眸，看起来深邃幽远。
他顿了顿 , 才放下手机 , 抬眸望向凌霄。
“你想做狗仔队吗？”
凉凉的语调，却如同一颗石子砸开冻结的冰湖，裂纹四面八方延伸开去。
凌尘看着凌霄，眼神深邃如海，却又虚无得仿佛什么都不存在。
看到凌尘这种眼神，凌霄微微一怔。
“你不是也不想回。”没有正面回答，凌尘反问了一句。
凌霄不由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凌尘当即驳斥。
“你比我更合适。”
“更合适什么？”
两兄弟间步步紧逼的追问，听得苏小爱背后发汗。
凌尘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不是第一次，但是他对凌霄的态度让人十分疑惑。
如果说完全是敌意 , 似乎也并不是。
但肯定善意的含量不高，谁会对自己在乎的人一直恶语相向 , 除非是一个极其别扭 , 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
在苏小爱眼中 , 凌尘并不是这种人。
相反，凌尘是一个自我意识非常强的人 , 他不止不会不表达自己的想法 , 还会强加自己的想法在别人身上。
对于这点，苏小爱是最有资格说的 , 因为凌尘现在就在对她做着这种事。
然而，她却一句话都插不上。
严格说起来，这是“凌家”这个范畴里的事情，和苏小爱是不沾边儿的。
凌霄被凌尘问得狼狈 , 他退一步，凌尘就进两步 , 很快被逼到悬崖边上。
末了 , 他重重叹了口气，十分感慨地对凌尘说道：“小尘，你一味逃避这个问题也没有用，因为现在所有的眼睛都在你身上。”
“所以，我替你挡下这些视线，满意吗？”凌尘说着说着，又有些生气，语气带着很强的攻击性。
凌霄被问得一滞，某种意义上 , 凌尘说的一点没错，他的确是替凌霄分担了诸多压力。
尽管这种“被分担” , 不是他自己所能控制的。
“如果能为你做什么 , 我……”凌霄额头开始冒出细汗 , 凌尘已经变得比他想象中难应付得多。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凌尘当即打断。
他忽然站了起来 , 居高临下睥睨着凌霄 , 丢下一句：“就你现在这副样子，什么也做不了 , 别说大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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