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缪粑粑哼着歌走在前面心情很好的样子,邓小甲一把拉住缪可言 , 落后缪粑粑一米的距离 , 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现在怀疑你是被你爸逼婚逼到崩溃所以才找了我。”
缪可言也磨着牙低声回答:“对啊 , 我崩溃到精神错乱 , 所以找的你。”
缪粑粑似察觉身后两个人在嘀嘀咕咕 , 转过头喜气洋洋:“跟上跟上,别磨磨叽叽,有你们小俩口说情话的时候,急什么!”
两人无奈地交换了眼神 , 默默跟上。
从地下室的酒窖,回到一楼的客厅,看到沙发上正在吃水果的秦明明 , 邓小甲有些发怵。
虽然她之前百般抵赖 , 不过,这一刻她终于心悦诚服。她就是个怂货,从头发丝怂到脚趾头那种。
从一个小时前 , 邓小甲和缪可言到了缪家,她就不敢对上缪可言麻麻的视线。
她之前还自我安慰,大领导她也伺候过不少的,刑事条线手上无数人命的厂公,还有民事条线动不动就要人破产的印公,自己还不是经常死皮赖脸伺候着。
反正把自己当滚刀肉就行,骂就听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刚才一进屋,见到未来的公公婆婆 , 一开始还是有些紧张。拿出礼物,她小心翼翼文文静静送给两位长辈。
缪启泰抱着那盒不起眼的茶 , 笑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意 , 还自以为声音够低别人听不到 , 自言自语着:“媳妇茶 , 好兆头。”
缪可言的麻麻 , 则是打开盒子看了眼她精心准备的耳钉,又轻描淡写地迅速关上,一双清水样的眼里 , 全是冷意。
她只略点点头,说:“费心了。”
那一瞬间,邓小甲重新认识了什么叫“大写的冷漠”。
看到他们回来客厅 , 秦明明慢悠悠抬起清水般的眸子 , 淡淡一句:“吃水果了。”
然后就再不说话。
几人坐下后,缪启泰一面招呼邓小甲吃水果,一面满脸春风和煦地问:“小甲啊 , 你的名字挺奇怪的,你父母怎么想起给你起这样个名字?有什么讲究吗?”
邓小甲讪讪笑着,小心翼翼把她名字的来历说给缪粑粑听。
他听了大笑,笑完又说:“虽是当年随便取的,不过,兆头很好,你这个甲字可是天干的头一个,好名字,天下第一,独一无二。”
长辈卖力舒缓她紧张的情绪 , 邓小甲怎么能不配合?于是抿起嘴角自我打趣:“叔叔您这么说,那甲虫岂不是天下第一虫 , 甲鱼也是天下第一鱼了。”
缪可言首先笑起来 , 一面笑着一面摇头。
邓小甲知道他是在笑“小甲鱼”的梗 , 一眼瞪过去。
看邓小甲目光射过来 , 缪可言忙折过脸 , 微握着拳掩住嘴,又装模作样起身拿水果吃。
缪启泰倒是捧场,笑说:“你姐姐一个简单的田字 , 莲叶何田田,其实也是好字。都说大巧若拙,名字太刻意反而不好。”
然而秦明明一直神色淡淡的 , 任由一老一少卖力表演 , 也不说话,连客气的笑也都欠奉。
缪启泰又问了些邓小甲的生活、工作情况,诸如专业啊平时办过哪些案子啊省法院现在都有哪些领导之类。
邓小甲一一回答 , 心情也渐渐放松。
缪家这两位家长,虽然秦明明态度冷淡似有些敷衍,不过有韩悦被秦明明“劝退”这件事垫底,她也早有心理准备。至少不是一上来就甩张支票让她离开缪可言。
至于缪启泰,则是出乎她意料的好相处,一点架子都没有。还有“逼婚”这个属性,太接地气了。
又说了会话,缪启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来摸了阵裤兜 , “嘶”地倒吸口凉气,说道:“完了,我把给小甲的红包扔哪里去了?”
转脸焦急地问秦明明:“老婆,你看到了吗?”
秦明明抬眸,面无表情慢悠悠回答:“早上你不是放床头柜了?”
缪启泰食指轻敲太阳穴 , 匆匆几步走向电梯 , 仿佛是要去楼上取红包。
缪启泰一走 , 客厅里突然陷入了沉默。
秦明明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邓小甲也不好意思跟缪可言窃窃私语 , 可是也不敢主动踩雷去搭腔冷冰冰的秦明明。
正有些忐忑 , 缪可言一个安抚的眼神,以及嘴角一缕温暖的微笑,瞬间让她安心下来。
有他在 , 还怕什么。两人的手偷偷握着,感受着他手心暖暖的温度,她心里酥酥软软的。
却不料楼上响起缪启泰大声叫喊的声音:“可言啊 , 你上来一下。”
缪可言还没来得及回答 , 又听到他一声喊:“快点,时间要来不及了。”
缪可言无奈地摇着头,似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背 , 又伏在她耳边,轻轻一句:“别怕,不想说话就不说。”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颈间,温暖又酥痒,她折过脸对上他的视线,微微点头。
缪可言这才起身,也没有从电梯走,顺着客厅旁盘旋的楼梯,长腿迈着几十秒就上到三楼。
邓小甲坐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 , 微微垂着眸。
秦明明突然开口,说:“甲和田 , 这两个字怎么会这样简单。”
声音很浅很低 , 没有情绪 , 似自言自语一样。
邓小甲愣住 , 不知道她怎么会来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
正一头雾水 , 秦明明抬眼向她看来。
眼神锐利,就那短短一瞥,让邓小甲心里没有来倏然一紧 , 不由自主低下头。却依旧感觉她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滑过。
为什么自己有种仿佛被置于显微镜下的感觉?
她很笃定,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喜欢她 , 连敷衍都嫌累。原来这世上真有天敌的说法。
她不露声色地深吸口气 , 又缓缓吐出,平复心情。
既然缪可言说,不想说话就不说 , 她就不说罢。看起来,眼前这位并不会因为她插科打诨就能对她脸色好点的,干脆不去招惹。
虽然不敢正面对视,却不妨碍邓小甲在暗中观察。
秦明明很有些瘦,脖子和手上露出的皮肤下,青筋很明显,五官虽然精致,但实际有些老相了。
按说她今年五十五,和六十出头的苏院长比起来 , 竟然还要苍老一些。
不过,依然不妨碍她是个美人这一事实。
缪可言一副好皮相 , 果然他妈妈贡献良多 , 尤其是鼻子以下的部分 , 和他母亲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 , 他们的眼睛 , 形状虽然差不多,也一样的黑亮,但是缪可言眸子里的神色 , 却温暖很多,一点也不像秦明明眼里藏着个深不见底的冰窖似的。
不知道秦明明得目光什么时候从她身上移走的。总之她再鼓起勇气抬头的时候,秦明明已经看向窗外。
过了没几分钟 , 缪启泰和缪可言 , 从电梯下来。
缪启泰也不坐了,抬腕看了眼时间,说:“差不多了 , 我们过去吧。”
又对小甲说:“按理说你头一次上门,该在家里吃饭的。不过,家里老高做菌子花样少,我要重新叫个人回来做,又怕伤他面子。黑牛沟也是咱家,你叔叔我白手起家就是靠野菌,你千万别介意。”
邓小甲笑着摇头:“怎么会,您要不说这些,我哪里知道有些什么讲究。再说 , 要是在家里吃饭,吃饭后我是洗碗还是不洗碗呢 , 这个问题让我很纠结。”
她说完 , 立马反应过来。尼玛又嘴巴比脑袋快了!
肿么办,这次要怎么圆回来?
哪知道缪启泰爽朗地大笑:“小甲 , 你就爱开玩笑。不错 , 女孩子开朗点好。可言就是闷声闷气 , 可语也是老成得很,都不像孩子。”
这个台阶来得恰到好处,邓小甲暗自松了口气。
缪启泰说完 , 又狠剐了缪可言两眼。缪可言装作没看见,一脸平静地垂眸看了眼手机上的微信留言,淡淡说道:“可语说她已经到了。”
学霸大小姐缪可语 , 明早最早一班飞机回帝都 , 今天下午在市区采购“舌尖上的阜南”。
缪启泰笑着拍着缪可言的肩膀:“可语对你这哥哥算是不错了,竟然赏脸飞回来见小甲。我六十大寿那次,可不知道劝了她多久 , 才心不甘情不愿回来。”
缪可言抿着薄唇轻笑一声,并没有说话。见邓小甲又是黑人问号脸的表情,也不管家长在场,抬手捋了捋她额前有些挡眼睛的刘海,满眼尽是温柔。
出门时,司机开了辆长得跟棺材似的双R,载了缪启泰和秦明明上车。
缪可言则依旧开的他的大装甲车,跟在他们后面。邓小甲爬上副驾,终于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