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意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一共有四双。
这样说其实也不对 , 应该是我发现黑暗中有四双眼睛，真正注视着我的只有两双眼睛 , 另外有两双是在对视。
我看不见那四双眼睛对应的面孔 , 因为天色实在太暗了，那四双眼睛如果不是都发出微微精光 , 可能我都看不见他们。
黑暗中能发光的眼睛 , 常人可能首先会想到猫 , 还有一些人想到的或许是狼 , 总之都是动物。但我敢肯定，在我周围的四双眼睛是人，要不就是鬼 , 因为这四双眼睛里都有神情流露出来。
这种情况我是第一次遇到 , 心里一慌 , 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炎四爷传我的那几道术法都有借助神力加勅 , 要快速雕刻出石雕不是难事，但也绝非是这两天不到的时间就能完成的，现在我只能把嘲风和母狮的头先打造出来，至少打造出五官，否则根本就无法施镇术。
还好那四双眼睛的出现，给我带来的只是心里压力，自始至终没见有人出来阻挠我。眼见子时快到的时候，我基本完成了预计的石活，改而将炎四爷给的两把錾子和那把手锤 , 分别放在嘲风和石狮的嘴里，然后开始脚踏罡步……
石匠一门的镇山术与道家术家很接近，我施展起来并不是很困难 , 罡步一起，口诀也跟着大声唱起 , 然后就是烧香点烛和焚纸上供 , 术法一生，感觉天地间灵气涌动 , 两股力量便往两尊石雕上围去。
一天多的时间 , 把两块石头毛料基本打造成形 , 我已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 但炎四爷传的这镇山术，术成之后把我这施术之人都着实给震惊了！
我知道无论道家佛家还是其它宗派，施展术法的根本都是借助天地万物灵气，最高境界才是借助神力。而此时我使的这镇山术 , 明显是已经借来了神力 , 这在以往我可是想都不敢的 , 师父也曾说过 , 即使我是后生道体，最起码也得修炼个三五年后，才有可能达到这种境界，没想到下山几天时间，我居然就能做到了。
我正兴奋着，左边的一双眼睛处忽然传来低沉的声音：“哼，李氏道门争抢到这道体传人，却拿来暴殄天物，难怪太玄门三脉当中 , 就你们最弱。”
那双眼睛是一直没看我的其中一双，一出现他就与我右边的那双眼睛对视着 , 此时听他出声，我看了一眼后好像他也没看我。
倒是距他不远处的一双眼睛闻声后 , 忽然兴奋地大叫：“爷爷，是你吗？”
跟着又有一个声音低喝：“杜万中，你待怎地？”
先前叫“爷爷”的那个声音 , 确实是杜万中发出来的，我对江北的那段经历刻骨铭心 , 听见他的声音后心里顿时大惊 , 但后面那呼喝他的声音响起后 , 我又顿觉心安 , 因为那声音是我师父蒋承宗的。
现在我算明白了，两双对视的眼睛我不知道是谁，不过左边那个好像是杜万中的爷爷 , 而出现后一真观察注视着我的 , 则是我师父和杜万中。
反应过来后 , 我顾不上那么多 , 继续以法力加勅着那对石雕，因为即使请来神力相助，但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不能让这对石像神力附体自行奔跑到这镇子上的两个阴阳风水点摆阵，所有的工夫都将枉然。
我师父与杜万中的对话仍在继续，杜万中听了我师父呵斥后，大声应道：“蒋师伯，你是长辈，我又敢怎地？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应了一句后 , 他又有些得意道：“我说你们李氏道门是苟延残喘，你偏不信 , 现在怎么样，你这个道体弟子 , 只怕得背负杀孽 , 要成为刽子手了。溪口镇出了鬼修，天地不容 , 但好歹也有那么一百多号人，是不该受牵连的吧？”
我听了他的话之后 , 心里隐隐有点发慌 , 听这杜万中的语气 , 他对镇上的情况了如指掌，而我现在所做的事，好像是在害了镇上那些不该死的人。
特别是他这几句话回应后 , 我师父竟不再作声了。
我的加勅仍在继续 , 全或许是受了杜万中那些话的影响 , 感觉自己的法力越来越是力不从心 , 眼见时辰将近，两尊石雕尽管凝聚了不少的天地灵气，却始终不见有何动静。
杜万中见我师父沉默，随后又有点惊喜地问离他不远的人：“这位前辈，您是我爷爷杜……光寿老大人吗？”
之前那声音不答，仍旧与一直没出声的那双眼睛对视……
我没能按吴凤美说的在子时完成加勅，到了子时的时候，我都想要放弃了，忽然那双没说话的眼睛方向，传来细细的一丝凉风，直接透进我的灵台 , 继而一股意念传来：“宗昊，你跟我念：迎请溪口山神土地！使马童子前去迎 , 川天官府诸庙百神，本境山王天子、广目尊神、地盘业祖、古老前人、宗功土府一切圣贤 , 再迎五方五帝，弟子顶敬……”
此时已经来不及细想 , 他念一句，我便跟着大唱一句 , 灵感一来 , 掏出师父给我那剩下的七道灵符 , 顺手就给那石雕各一道加勅。
最初开口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发话了：“李师弟 , 三十多年不见，你的法力没有见长呀！你能救得了你的徒孙，但也救不得镇上这一百多条性命吧？”
见此我哪里还有怀疑，那两双对视的眼睛 , 必定就是我的师祖李光承和杜氏一脉师祖杜光寿吧？于是加勅完石雕 , 立即向着那双一直没出声的眼睛处跪拜。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忽然闪开 , 并不受我的跪拜 , 接着他终于发话了：“命由天定，我道中人尽力便可。不过，要是老李亲自前来，救不了村民，只怕也不容杜氏违了天道作乱，势必要清理门户的。”
“是你？”
“你是？”
杜光寿和杜万中两人先后出声，一个惊疑一个迟疑。
我师父跟着叫道：“宗昊，术法已成，千种罪孽万般业果 , 都是别人强加于你，又何必介意？往后记得守住道本不忘初心 , 即为大成。现在，赶快离开镇上 , 你那车能拉走多少拉多少 , 万不可强求。”
我跪拜的那双眼睛消失不见了，我师父一声叫完后 , 他那的眼睛也跟着消失；跟着杜光寿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这回杜光寿不是在说我 , 反而是教训杜万中：“杜氏一脉 , 什么时候沦落到与鬼修为伍了？我东去找寻蓬莱 , 三十八年未履华夏中土，却不想后人这般胡来，早知如此 , 倒不如像你李、范二位师叔公 , 宁原门丁凋零。”
“爷爷 , 爷爷……天相有变 , 我是顺应天意，请爷爷回来作主！”杜万中的声音忽然间变得激动，那时天色更加黑暗，但他那双眼睛更为明亮，明显地在往下移，看起来像是在对着不远处的杜光寿跪拜。
杜光寿没有回应，双眼闪了两下后也自消失。
我没时间再看周遭情况，得那道意念教我加勅后，我感觉天空在微微怒吼 , 似有惊雷即将来临，而脚下大地也在隐隐颤动 , 我必须得尽快出去开车，争取把镇上居民唤醒 , 因为我有预感 , 这溪口镇今晚过后将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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