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司机的功力在这一刻发挥了重要作用，我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鞭炮点燃了扔出窗外后 , 抢在了灵车撞到树之前猛拉方向盘。
所幸我这两天没白练功，至少对鬼这东西有了些基础知识 , 鞭炮响起后把那些作乱的鬼魂给全部吓炮了 , 爆竹声响中还夹杂着一些鬼叫声和阵阵阴风。
最幸运的是我的方向盘拉得及时，推车的鬼一跑 , 灵车重新回到了我的控制之中 , 虽说车子最终还是蹭了一下路边那棵大树 , 但没有正正地撞上去 , 否则只怕灵车上得多我这个枉死之人了。
我没停车，控制住了灵车后刚好经过一个路口，便直接右转驶朝另一个方向 , 从环城路开往殡仪馆那边。
回想这一路上 , 我的感悟良多 , 心里不知不觉就对开灵车就有了点兴趣 , 我相信以后再开这人人忌讳的灵车时，我应该能应付自如了。
过去我一直不明白，为何很多地方死人出殡要鸣炮，因为我一直觉得炮竹是喜庆的象征，家里死人可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除非是像陆家这种人。直到接了这单代驾后我才明白，原来这炮竹是用来吓唬那些前来捣蛋的野鬼。
而刚才的事，算是印证了我沉思时悟出来的道理都是事实……
感悟过后，我也有些许自豪，虽然我只是个才入道门没几天的弟子 , 可我也不是任由那些鬼魂捉弄甚至加害的菜鸟。
还没得意三分钟，我后背忽然一凉 , 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传来：“道长，谢谢你打开了我身上的禁锢。”
我没回头 , 从车内的后视镜看去 , 一个消瘦苍白的老者坐在车后的棺材上，也正从镜子里看着我。
或许是因为镜子的缘故 , 那老者的身影面容看起来跟活人没啥区别 , 不过就算我不会道术 , 也能一眼看出来他不是人 , 因为老者的面相实在是有点不堪入目。
老者的脸不用形容，就是一张干枯的皮包裹着一个骷髅。
我看得出这老者并没有故意吓唬我，从他双眼就能看得出来 , 他的眼球是跟活人无异的 , 眼神也没有凶狠之意 , 这绝对就是他的真实面容。
但纵然如此 , 还是让我感觉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相信很多人都见过骷髅头，但一定很少有人见过头上一点肉都没有，就只蒙着一张皮的骷髅头。并不是说蒙皮的骷髅头更恐怖，但少见的东西绝对会更让人心悸。
所以我本能地就踩了刹车往路边停靠……
转头过去，坐在棺材上的老者身影其实很虚，但样子却更加骇人一些，因为他露在旧棉袄下的双手也是一个样，都是真正的皮包骨头。
影子也倒罢了，之前灵车在大车上蹭了一下后 , 棺材盖板给撞开了一半，里面陆永波的尸体被弹了起来露出半个身子 , 跟棺材上坐着的身影一般无二，但要更黑一些 , 活脱脱就是一具干尸的样子。
我心里默念了几句《道德经》后才平息下来 , 眼光重新移到陆永波的鬼影身上，淡淡地问道：“你谢我打开了你身上的禁锢，此话怎讲？”
“道长请看老身遗体！”陆永波的那个鬼魂虽然坐在棺材盖上 , 但回答我的时候就只嘴动了下。
“我白养了一儿三女 , 他们生怕我死了之后 , 在阎王面前告他们的状 , 在我尚未断气时，就被小女儿陆颖用虚灵寺开过光的封魂符，把我的灵魂封在了这臭皮囊中 , 所以就算道长你能看穿阴阳 , 也看不见我这冤魂。”
“刚才道长一阵撞击 , 封魂符从我鼻下落 , 我才得以出来向道长诉说冤情。”
“但那符箓仍粘在我的胸口，所以我虽出来了，却走不掉。否则我也不想打扰道长的。”
听陆永波如此说，我又去观察他的遗体，见胸口还真歪歪斜斜地贴着一道红色符纸，便干脆钻去车的后厢，一把将那符纸扯下。
“道长慈悲，道长好人呐！”陆永波的鬼影真像突然解脱一般，在棺盖上就对我磕起头来。
但他谢过我之后 , 还没起身就提了个要求：“道长好人做到底，请恩准我回到遗体 , 亲手去把我那几个不孝子了断。”
我虽然也痛恨他的几个不孝儿女，但心里隐隐觉得他这样以怨报怨使不得 , 当下便阴着脸拒绝：“你如果想回魂诈尸 , 那就成了阴阳异类，为阴阳不容。所以你最好打消那种念头 , 否则我只能以法剑冒犯你的遗体了。”
陆永波脸上有些失望 , 悲痛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尸首后 , 点头应道：“好吧 , 那我回去吓唬吓唬儿孙，给他们长点记性总可以吧？”
我还是拒绝，有点苦口婆心地劝他：“老人家，冤冤相报何时了？怎么说他们都是你自己的儿孙 , 是你陆家的香火 , 要是他们死了也怨气难消去害人 , 究其源头的话 , 账还不是得记你老的头上。”
这是道家的因果一说，陆永波死的时候去过地府，自然知道其中道理，听我回话后想了一下，长声叹道：“也罢，原本他们是要让我去给吴将军守祖坟，从此后永不超生的，道长既然如此好言相劝，我就听你的。”
我没想到劝鬼如此顺利 , 将他的遗体扶回棺材，又将棺盖拉过来重新盖严后 , 便向他保证道：“老人家放心，我一定将你的灵柩顺利送到殡仪馆 , 让你尘归尘土归土得以安息。”
陆永波虽有些失落的样子 , 但好好地坐在棺盖上没动，见状后我也不跟他多聊他的伤心事 , 钻回驾驶室继续开车。
怕这老人怨气难消悄悄溜走 , 我不时往后视镜观察 , 见他一直都在镜子里垂目似在想心事，这才慢慢放心……
由此我也又悟到一点 , 如果死者不被人动过手脚，起灵之后一般是不会再出问题的，毕竟死者为大 , 亡灵自己也会保护自己的灵柩。
灵车很顺利开到了我来过一次的殡仪馆。进门前我打电话给陆小姐 , 问她要将灵柩交给谁 , 没想到她们这些家属一个人都没来殡仪馆里 , 她只告诉我说那里会有人接应。
我以为她说的接应的人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哪知竟然是慧德和尚。我的车刚开进大门，他就迎上前来，拦在我车前一声“阿弥陀佛”。
跟这和尚我没啥好啰嗦的，见到他我就料到他是接应的人了。我接了这趟灵车的单，中途又答应过死者陆永波，会将他的灵柩顺利运到，现在我都做到了，从道家的因果来说 , 剩下的事已经与我无关，不用再有什么顾虑。
所以我只将车钥匙交给慧德 , 嘴里不屑地说道：“大师，我一个初入道门的后辈 , 没资格跟你说善因善果 , 但你一个佛门中人，老把心思放在功利之上 , 我觉得不太合适。不如早日助我把凶煞处理 , 大家都乐得清静。”
慧德一反常态道：“小道长教训得是 , 跟老衲想到一处了！这次陆施主之事 , 如果我不这样安排，外加小道长的努力，你觉得陆家会把老人送来？”
我有些无言，驳斥他道：“大师 , 你无需强辩 , 道不同不相为谋 , 既然大师顾左右言其它 , 那我就告辞了。”
慧德果然只是装出来的样子，脸色忽然一阴就冷笑道：“好吧，只是你现在才赶回去，恐怕来不及了，陆施主这会不知有没有把自己家灭门，那份因果可都得记到你的头上呢！”
我已经下车，听了他的话后心头一惊，忙凑去车窗边查看，只见坐在棺盖上的陆永波鬼魂，不知何时不见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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