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个时候了,我还有什么可疑虑的?
见月光下的蒋承宗说完后便转身欲下楼去,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 又一下弹坐起来就想跪下,虽然因为身体原因没能下跪 , 但嘴上还是很急地叫道:“蒋老,请你收下徒儿!”
“再说吧!”蒋承宗转身 , 先是微微一笑,接着脸很快又板了下来:“谁让你动弹的,你这种人我可不喜欢收!不知道你一动便容易暴露吗?”
我赶紧又躺下后 , 他神情缓和了些 , 长声叹道:“我华夏身为礼仪之邦 , 对名分辈分看得很重 , 道家也不例外,拜师什么的仪式很庄重繁琐的,还是等你好了再说吧 , 这样你也有充分时间考虑。”
转过身去 , 他的话语变得很是不屑地接着说:“也只有你这种小白 , 才会相信随随便便就认了师门、又随随便便就了断师门关系的事。师徒同门皆前缘,岂容世人当儿戏!”
我感觉他在暗指我之前在江北和青叶结拜师兄弟的事 , 心里的疑惑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问道:“前辈,请你告诉我,青叶道长究竟是不是坏人?”
本来我想直接叫他师父的,但刚刚他还在说这事呢,所以仍旧称他为“前辈”。
蒋承宗下木楼梯的响声和他的回答声一起传来:“杜氏一脉与我李氏道门同根同源,又岂会是坏人?我说他们欺师灭祖,是因为他们忘了我师公交待的道心;而我称之为妖道,则是他们为了得道,已经走入不择手段的歧路。”
那晚后来一夜无话 , 我却又想了很多,到后来我算想明白了一些……
而那晚之后,我也学乖了 , 不再急于问那些事,只安心地休养着。事实上该知道的终究会知道 , 在与蒋承宗和小王姑娘相处了一段时日后 , 我断断续续地得知了一些真相。
首先是被我表白后便一直很拘谨的小王姑娘,姐妹两人的命格都有些特殊 , 妹妹王安玉生下就有些呆傻 , 智力一直停留在婴儿阶段 , 直到她九岁那年 , 姐姐王安丽出事不幸遇难。
而王安丽因为是人为枉死,死了之后得遇那个大先生庇护,除了将魂魄封住外 , 还将其灵觉转移到妹妹身上 , 让妹妹开了窍 , 并在长大后做了医生 , 直到去年底被凶煞盯上。
所以在蒋承宗和大先生助其还魂后,还真说不清她是王安玉还是王安丽,事实上这姐妹俩过去也不能说就是两个人,说简单点,她们只是妹妹的身体活着姐姐的灵魂。
她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叫王安丽,因为那是她征求我意见后的决定,而我当时主要是觉得,一个人最真实的或许不是身体,而是灵魂。
其次是关于杜氏一脉的 , 就如蒋承宗所说,在江北市 , 真正拍吴山敬马屁的,其实是青叶他们杜氏一脉 , 至于慧德他们 , 都只是杜氏一脉的棋子而已。而青叶等人盯上我,则跟吴山敬没多大关系 , 他们是卜算出我可能会成为后生道体 , 所以想加以利用 , 这才设了一个大局 , 后来又卜算出我难以驾驽,便想直接让我去做吴家的风水桩。
至于王三狗,蒋承宗后来没让他再现身 , 说他必须得静憩半年以上,否则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我在醒来的第八天 , 也正好是来龙虎山这福地的第一百天 , 用足了蒋承宗的第一百幅药后 , 身体上的树形全部消失,变回了我有血有肉的正常身体。
不过蒋承宗仍旧没让我动,而且也不准我吃饭穿衣,连水也不准我喝上一口,只是继续弄了些草药,叫王安丽煮水后给我全身涂抹。他的药水非常神奇,至少我不用饮水进食,身体也没有出现异常,只是不得不时时受饥饿感的折磨。
倒是有两件事 , 我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一是拜入蒋承宗门下,二是决不辜负自己对王安丽的誓言。
王安丽这久对我的照顾 , 是有生以来我感受过最刻骨铭心的关怀,如果说那天我的表白是一时冲动 , 那后来我的决定真是一点点累积起来的 , 这种感情只有当局者知。
而对于拜入蒋承宗门下的事,则是因为对这个师门来历的了解……
龙虎山向来是道家圣地,这里是道家正一教创始人降魔护道天尊张天师的道场 , “降魔护道”很好理解 , 在龙虎山正一教里 , 始终有一个支系 , 肩负着辅助历朝历代为天下太平祈福的重任。
蒋承宗正是师承这个正一教的支系,他们原来称为“太玄门”,意即太玄上相显佑真君大圣降魔护道天尊门下 , 到满清灭亡改护民。G时 , 便取消了门派称号 , 改而由当时的师兄弟三人 , 分别创立了杜氏一脉、李氏道门和范氏道统。
新中G成立后,杜氏一脉和李氏道门均进入某局,继续肩承“降魔护道”重任,而范氏道统执迷不悟,随G军退居宝岛。
我会坚定自己要拜入李氏道门的决心,除了蒋承宗对我的恩泽,还因为我对那些不能搬上台面之事的了解。
据蒋承宗说,某些人出于对权力的迷恋,继而转变成对阳寿的追求 , 这引起了他们局里人的反感,但也不乏那些想借机寻求捷径得道的人拥护。
那些权力角逐的事说来话长 , 在台面上,吴山敬这种宁愿不顾民众生死的便是代表;在台面下 , 为其风水命理之事鞍前马后忙活的也是典型。
虽然蒋承宗没再明指杜氏一脉 , 可我也算听明白了,在正一教太玄门 , 降魔护道的重任实际上已经分解 , 就只李氏道门还坚持着原有的道义:身在朝政红尘、祈福万众生灵。
要说我没有私心是假的 , 明白了自己这后生道体的意义后 , 我知道不入道门,可能真的九死一生。我身为我父母之子,尚未尽得孝道 , 又怎么能就此成为别人得道的工具;而身为一个男人 , 我也还没享受自己的人生。
但与蒋承宗相处时间越长 , 我越领悟“道”为天下苍生的真谛,便更无犹豫……
转眼到了端午节那天 , 蒋承宗忽然给了我一个惊喜,天刚放亮便上楼来,站在我身边笑道:“宗昊,今天你可以吃东西了,我让小王给你备了粽子,让你尝尝她的手艺。”
见我没敢动弹,他又笑道:“我这么久以道法给你加敕,今日已见成效,这些天来你一直说要拜入我门下 , 今日你可以作决定了。想走,我会亲自送你回家;想留 , 我李氏道门的人,谅来也没人敢光明正大地来加害。”
我心中一喜 , 连忙起身磕头口呼“师父”。
不过道家的入门仪式很是复杂 , 师父先让我到王安丽准备的木盆香汤里沐浴,穿了一套他为我准备的藏青色道袍。
接着他带我去了另一间木屋 , 拜祭太玄门最后一位宗主的神像和灵位 , 回来这间木屋对着一张画像 , 跪拜了李氏道门的师祖、也就是我的师公李光承 , 然后再去另外两间木屋,分别对着一张照片和一个木雕塑,跪拜了另两个支系的师祖杜光寿和范光正。
最后他才也沐浴更衣 , 端坐在师公的画像前 , 让我跪拜敬茶 , 正式成了他的徒弟。
拜宗主和师祖我能理解 , 但杜光寿是杜仕林的父亲,杜万中也是杜光寿另一个儿子的儿子,青叶则是杜光寿的曾孙,还有范氏道统的师祖范光正,门下全都去了宝岛几十年,可为何我还得拜他们呢?
师父没多解释,只说我们毕竟同出一脉,虽然在道义上发生分歧,论起来终究还是一家人,并给我定了一条规矩:同门之中 , 任其大奸大恶,只要不来犯我,任何时候也不准我以他们为敌……
拜师过后 , 师父便着手教我修道练功,仍旧是从《道德经》修起 , 接着是口诀、手诀和步伐的路数 , 但进展却比当初青叶教我慢了不止一点。也是到这时候,我才明白什么叫根基 , 更加明白了当初青叶让我速成 , 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那些天我沉浸在修道的喜悦中 , 但有一件事却让我渐感不安:王安丽变得越来越是忧郁了 , 有时两三天也不听她说上一句话。
终于,在过完中秋的时候,我忍不住悄悄问师父 , 是不是王安丽还有什么问题。
“你既然问起 , 那也就是你该下山入世的时候了!”师父没有回避 , 把王安丽也叫来后 , 对着我俩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江北的事,终究得宗昊前去解决,你俩今晚赏月后,明早就下山去,今年春节前必须把吴将军家的风水事宜搞定,否则……”
他卖起了一个关子,待第二天一早才接上头晚的话:“否则,你俩的寿数就定在今岁,只能做一对亡命鸳鸯。江北的那些厉鬼全都成形 , 宗昊,你这次前去是危机重重,心里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