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做法事，我虽然一点也看不懂 , 但还是能感觉到这食堂里气场的变化，原本阴气戾气都比较重的 , 经他法事之后便半点也再感觉不到。所以我料想他请来了法像上的三清及菩萨等神灵之气。
哪知他为我重开阴阳眼后 , 我一看屋里，居然满满地拥挤着各种各样的鬼魂 , 样子千奇百怪不说 , 主要是数量太多 , 那些虚幻如烟的鬼影 , 好多都挤得溶在一起了。
在会议室的时候，我就被忽然出现的老太太鬼脸给吓到，此时一看身边那场景 , 身边的鬼脸几乎都跟我面贴面了 , 对内心的冲撞可想而知。最让人心悸的是 , 那些东西发现我看见他们后 , 像之前的那些尸体一样，全都扭头怔怔地盯着我。
若不是立即开口念诵道家的《清净经》，我这一下是真得吓了跑路的。
“我倒忘了，《清净经》对没有道行的人也颇有效用，不过你也被吓得差不多了吧！”
大先生开口时，话语里仍听不出半分恶意，问了一句后指点我道：“现在你身在阳世，就算是在夜里阴时，那也是自己的‘主场’，不用怕这些东西。精、气、神稳住 , 拿出你的傲气，这些东西再多再厉 , 也天生怕你七分。”
我听得懂他的意思，本想提气怒喝身边鬼物 , 却始终没那底气。
虽说有大先生在 , 可现在会的那些术法使不出来，万一惹恼了屋里这些不速之客 , 又得让大先生出手的话 , 那我受禄于他欠下的人情就更多了。
大先生看我神情 , 已经知道我心里所想 , 微微露出点笑容又接着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使阴物存于阳世，甚至妖魔存于阳世 , 也会得享宽容。你既对他们心存敬畏 , 那也不妄了这幅道体。”
他说完后大手一挥 , 那些鬼怪虚影顿时化成一道青烟 , 与此同时，原本一动不动的陈蒙他们，如大梦初醒一般全都醒了。
这些人倒很有纪律，醒过来后便快速结队，而且他们对大先生很尊敬的样子，结队后便对其敬礼，大声叫道：“首长好！”
大先生不像首长，看起来更像是个和蔼的普通百姓，看着陈蒙他们也不谦让，很平淡地点头道：“刚才你们都看到了 , 天堂地狱只一念之差。”
“我们人生一世虽只短短几十年，但行善积德后投胎转世 , 那说起来也是有如神仙生生不灭。所以不求天堂，但也千万别贪图一世、一时之乐 , 以致堕入地狱 , 永世不得超生；亦或要从草木鸟兽修起，再来个千百年轮回不得再世为人。”
“依你们所为 , 现在回头尚且来得及。今后无论做任何事 , 决不可以人为主 , 因为那样你们便成仆 , 主子要你们来世为猪，你便别无选择。要记得天下苍生万物皆有造化，我们的主便是天下苍生自己……”
他讲了一大通，不但陈蒙等人听得唯唯诺诺 , 我也听得连连点头 , 只觉受益匪浅 , 更忍不住向他发问：“大先生 , 依你所说，我们自己便为主，那我们为何还要敬于祖师、忠于领导。”
大先生笑道：“我们不是敬于祖师，我们敬的乃是‘道’，天地自然之大道；我们也不是忠于某人，说大了我们同样是忠于天地，说小了我们是忠于华夏，再小一点，我们是忠于为民为国的头领。找准正道、忠于正主 , 这正是天地正道。”
他好像不喜跟陈蒙他们讲太多大道，说完后也不打招呼便收拾物件出门 , 我连忙跟着出去，不解地又问他：“大先生 , 我看你使法时更像道家 , 但刚才你的那番话语，可比虚灵寺那个慧德和尚更加高深。听你一席话 , 真有被度化的感觉，你是 佛家还是道家呀？”
“呵呵 , 我只是个先生 , 可能佛道都有吧！”可能是处理了陵园的事 , 大先生比之前更为谦和，一边走一边笑着回应。
我忽然想起青叶说过的一句话，当初青叶骗我 , 说他是道门中的散人 , 但近年来道家真正的高人 , 恰是这类散人 , 因为他们都是集各宗所长，不但学习道门和佛门术法，必要时儒家甚至西洋南洋的一些术法也加修炼。
这句话用在眼前这大先生的身上，那倒是非常贴切的。
想起今天李大贵给我说的那些话，我便又趁机讲了出来，请大先生给我指点释疑，但这次大先生却不说了，只是又笑道：“关于好人坏人，四爷不是给你说过了吗？好坏皆发于心 , 刚才我对陈蒙他们说的话，你要真听懂了 , 那就不再有疑。”
但有一点他很肯定，说我师父蒋老与他共事十余年 , 与他师父更有几十年交情 , 是他都非常敬重的前辈。
我真正要问的也就是这点，得到他这样的评价后 , 心里不禁对师父有愧。大先生对我所想又何尝不知 , 笑慰我不必介怀 , 说我是被杜氏一脉给整治怕了。
谈话间见他越走越快 , 而且不是走向陵园大门，反而是走向陵园深处，我怕跟不上他 , 于是又抓住机会问道：“大先生 , 你在会议室的时候说命由天定，那为何还会有吴家陵园及杜氏一脉这种逆天改命之事？”
大先生对我很有耐心 , 转头应道：“你是个专职老司机 , 这就跟你开的车是一个道理，车是凯迪拉克还是帝豪，这是不可改变的，但开车的人不一样，车的待遇和遭遇便也不一样。”
他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回答我的这些疑问了，说完后补充道：“周宗昊，你我同为道体，那便是缘分。刚才我这个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但事实就是如此 , 我们修行之人，便如同开车的驾驶员 , 有些事你可得慢慢领悟。”
他的话初一听并不如在食堂讲经论道时深奥，可细想之下 , 却又让我感觉真的是有理至极 , 一时之间竟让我呆住沉思。
等回过神来再看大先生时，他的举动令我再感意外。
原来我们这谈话间 ,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吴山敬父母那座大大的合葬墓前了 , 大先生正在对着正中间那块刻有吴氏夫妇名字的大墓碑 , 作出一个敲门的动作轻叩 , 嘴里还在轻声叫门：“开门，是我，鹿十五！”
不但如此，他叩门过后 , 还回身向我招手示意跟上。
他这是要带我进吴家祖坟的节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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