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拘留所里的待遇还算不错,被安排进去的房间不像是拘禁人的地方 , 除了没有电话外,倒有点像个宾馆的房间 , 只是里面原先住着的一个老人让我有些不安。
讲体力 , 我是青壮小伙,那老人虽然看不出年龄 , 但头发胡子都白了 , 脸上的皱纹也比非常明显;论阴阳 , 我有阴阳眼和三清法像、法剑护身 , 这几天还飞快地学了些道术。
按说我没必要忌惮房间里的老人,可进去的时候,他只看了我一眼 , 就让我莫名其妙地心神大乱 , 那种感觉形容不出来 , 就是感觉自己被他那一眼就全部看穿我底细似的。
当时已经是夜间 , 我见被拘留已成定局后,便也放弃了所有的解释,外加对屋里老人不好的预感,也不想跟他打什么招呼,坐去安排的那张床上便想打座沉思。
我因为心里防着老人,刚打座时我只敢进入半沉思状态,老人的一举一动全被我看在眼里,见他也把我当成空气一般,这才慢慢进入状态。
这两天我已经知道 , 修道练功是件很奇妙的事,抛开那些对付鬼的术法不说 , 就这一番打座过后,白天遇到那些事在心间的阴霾立时一扫而空 , 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舒爽透了出来 , 心情便好得多。
醒过来时,对面床上的老人已经睡着了 , 打着微微的鼾声的同时 , 嘴里还在讲着梦话。
打座过后我对老人已经没了什么戒备 , 但听他的梦话里居然在说什么“天象无刑 , 道隐无名”,那可是《道德经》的经文内容,于是便侧耳细听。
老人念完一句后却忽然睁开双眼 , 仍是那幅能看穿我的眼神闪过来 , 冷冷地问道:“小子,你是杜家的徒弟?”
我不再忌惮他的眼神 , 但听他问得无礼,便也冷声回道:“不是!”
“哦 , 我忘了,杜氏一脉欺师灭祖无耻至极,又怎么可能好意思开壇收徒!”老人一个翻身坐起,嘴里满是嘲讽地哼了一句。
见老人梦话里都在说《道德经》时,我便知道此人肯定不简单,应该也是道门中人,只是没想到他竟开口就没啥好话。所以本来不想和他一般计较的,听了后却忍不住驳斥道:“道法自然,你这样背地里说人是非,难道又高尚至极?”
我以为他会继续翻脸 , 甚至反驳他后立即又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哪知老人话锋一转,开口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不但话题变了 , 他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倒把我搞得有点不好意思 , 我特么手都伸进衣兜握着短剑了 , 赶紧缩出来应道:“我叫周宗昊。”
“哦,我叫蒋承宗 , 我有个师傅叫李光承 , 我还有个徒弟叫赵宗云。”老人听了我的名字后 , 笑得更欢了 , 但说的话却让我感觉莫名其妙。
自我介绍也就罢了,他居然还连师傅和徒弟的名字都介绍出来……
对于这个蒋承宗老人的画风,倒让我想起了青叶,青叶讲话的时候 , 也是经常这样转变话锋 , 不过青叶好像没眼前这老人风趣。
我隐隐就觉得 , 他俩会不会有点什么关系 , 否则这里是拘留所,不可能让我们像住宾馆那么舒服的,难说这都是青叶刻意的安排。
见我不说话了,蒋承宗收起笑容又问:“你在想我的名字?”
“没有!”我对他的敌意已经消了,如实回答:“我是在想你老跟青叶道长是不是有着某些联系?”
蒋承宗的脸上好像有些失望,从床上下来一边穿鞋一边嘀咕:“没我想象中的那么慧根。”
把鞋穿好后,他才回答我道:“杜氏一脉跟我李氏道门,乃是一根同出。若论辈分,我跟杜青叶的爷爷杜仕罡是师兄弟,他应该叫我师叔公。”
我心里先是一喜,随即却不解地再问:“那你……你刚才还说什么杜氏一脉欺……什么的?”
“你不高兴听?”蒋承宗的脸色重新阴了下来。
我用白天在殡仪馆回应慧德的话来回答:“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过想着我曾做过青叶的师弟,虽说后来那层关系已经撇清 , 青叶于我仍亦师亦友,眼前这蒋承宗又直承他与杜家一脉相承 , 真要论起来的话,我也得叫他师叔公了 , 所以我说完后又多解释了几句。
“青叶道长是我的救命恩人 , 我更有幸得他引入道门,虽说缘分不到没有师承关系 , 但我终归不喜听到别人对他的负面评价。”
“再说我跟青叶道长 , 还有他父亲杜万中先生 , 他三叔公杜仕林老先生 , 都有过见面之缘,非但没见过他们有啥缺德之举,反而见他们心系江北市万众生灵。为此青叶道长父子俩还不得不背井离乡。”
“蒋老前辈你一出口就说他们欺师什么的 , 我反倒觉得你不问青红皂白、是在胡言乱语。”
“我是后辈 , 这些都只是我的主观判断 , 如有说得不对的地方 , 请前辈见谅。”
蒋承宗站起来后笑了,我直言对他的不满,他却对我伸出了大拇指给了个赞,嘴里笑道:“忠、义、诚、真,做到的同时,也不忘了礼!看来你对《道德经》的领悟很深嘛,天分能补慧根,不错。”
我不明白他何以忽然夸我,而且真是觉得道所不同 , 便没再回应。
蒋承宗也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我问起另一件事:“你心里定当牵挂陆永波家的事情吧,想不想去看看?”
陆家的事涉及我的因果 , 我是非得去了解一下顺便处理的,只因来拘留所后待遇非凡 , 所以才暂时放下而已。此时听他这一问 , 没加思索就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惊喜地问他:“前辈,你有出去的法子?”
“看过之后 , 你这几天的修为恐怕就废了 , 宁愿废除自身修为 , 你也在所不惜?”蒋承宗点了点头 , 但说出的话却让我愣住。
这回我想了想之后,才肯定地点头:“万事必有因果,要真是那样 , 我也只得顺应天道。”
我想开了 , 原本我就是个普通人 , 因为一场既是注定又是人为的灾祸 , 这才得入道门,有了一丁点儿本事,就算把陆家的问题解决后我又回复成正常人,那也只是回到从前,没什么损失。
蒋承宗的话锋再变:“杜青叶如果知道你是这么个人,恐怕要后悔了!不过也难说,他要的正是你这颗道心。”
终于听见他肯定了青叶一次,但为什么要说青叶会后悔?后悔不收我做师弟?
我觉得蒋承宗跟青叶真的是同门,至少在说话做事方面,两人真是像极了 , 我永远猜不到他们下一句话会讲什么做什么。
果然,蒋承宗一语完毕 , 忽然一个手诀就朝我指来,嘴里高念了句口诀 , 脚下则如同喝醉一般前后窜了两步 , 看起来也是道家罡步。
我还没反应过来,立即就感觉自己飘起 , 继而又见自己一头栽倒在床上。
有了之前的那些经历 , 我此时没有惊慌 , 知道这是灵魂出窍了。可灵魂出窍是个高深的术法 , 我知道慧德之前害我是准备了很长时间,还不知不觉在我们身上施加了阵法,这蒋承宗瞬间就能办到 , 看来他还真不愧为前辈高人。
“去吧!”
与前几次身为灵魂状态不同的是 , 我这回感觉到了自己的虚无 , 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现在的存在 , 有点像是梦境,但身边的一切我都能判断出不是幻象。
我心里想着陆家,灵魂如空间穿梭一般就真到了那里,可蒋承宗没出窍跟我前来,反倒是感觉有另一个身影跟着我。
我眼光捕捉到了跟着我的身影,是个满脸横肉的虚影。见我看到他后,他忽然阴冷地笑道:“我告诉过你,我会随时看着你。”
声音不仅空洞,还带着明显的重音,我心里不由得大惊:自己竟被那晚的八爷谢富八给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