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飘在空中,可以解释为我们只是灵魂 , 但青叶怎么也会像我们这样飘着足不着地?即使他是真有本事的道士,也绝不可能做到。
唯一的解释就是此刻的他也是灵魂 , 甚至有可能是鬼。
一想到他有可能是鬼 , 我心里又慌张起来,如果青叶都是鬼 , 那只怕我们也已经早就死掉了 , 现在同样只是孤魂野鬼。
李大贵跟我有着同样的疑问 , 率先开口问道:“杜青叶,莫非我们都死了?”
“你们跟我念句口诀 , 念完后自己想象自己能飞,我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但老子不想浪费力气抓你们。”青叶回了一句 , 便开始念诵道:“道德存心、意念遁形……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我见他对李大贵的问题避而不答 , 心下更慌。但知事已至此 , 就算青叶是个魔鬼 , 我们也只得听他的,于是便跟着念了起来,念完后见青叶已经飘着走了,心里就想着跟上去,结果还真的就跟上他了。
李大贵也跟了上来,对着我小声嘀咕:“宗昊,我感觉我们上当了,如果刚才我们回魂的话,就能回到年前的那天 , 一切都不会发生,最多只是喝多了而已。”
青叶听见后又是一声冷哼 , 抢着应道:“天地间要真能时光穿梭,那岂不是乱套了 , 这种小把戏 , 也只有你们这种猪头才信。”
我们不敢言语了,只默头跟着他飘行……
青叶不是鬼,他只是灵魂。我们飞到的地方是城中村的一间屋子 , 那屋子里也挂着一幅三清图像 , 同样在图像下摆着一张方几 , 但上面只有一个香炉和一对红烛 , 没有供品。
方桌前面跪着三个人,从身后能看出跪在正中的是青叶的身体,身上还是在殡仪馆时离去的装束。
跪在他两边的分别是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 右边那位老者的左耳下有颗明显的黑痣 , 应该正是年前那天我救过的杜万中老先生。
跪在青叶左边的老者我不认识 , 但李大贵却大声惊呼:“外公!”想必正是丁娜的外公杜仕林。
屋里还有另外两人 , 其中一个是和我们一样飘着的乞丐,他在之前的幻象中已经“回魂”,不知青叶是用什么办法又把他给弄到这来的?他身边站着一个男人,年纪看起来跟青叶差不多,看形象比青叶正常得多,面色很和善,也不知是人还是灵魂。
“青叶道长,剩下的事,有两位杜老给你护法已经足够,我就先回去了!”
站着的那个男人见我们飘进去 , 微笑着对着青叶说了一句。
青叶似乎很尊重那人,并没有急于钻回自己的身体 , 而是比了个手势对着那人微微躬身回道:“谢谢大先生。”
他刚说完,那个男人的身影蓦然间就变淡 , 原来也是一个灵魂。
不过尚未完全消失 , 那男人又重新变了回来,仍旧带着笑意 , 但却对着我问道:“周宗昊 , 待此间事情了结 , 你是想做回正常人,还是想继续活在这封建迷信的世界?”
我见他态度很是和蔼 , 便也好声回答:“我不知道,现在我只知道万事顺其自然。”
“不错,真是个天生的好苗子!”那人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 , 接着笑道:“你若能守本心 , 他日当成正道。”
一声未完 , 他又快速变淡 , 这回是真的消失不见了。
青叶回头看着我也笑了,嘴上去骂道:“你狗日的好福缘,竟得大先生亲口勅奉。就凭大先生这句话,你他娘的往后也必能逢凶化吉。”
尽管他的骂声中带着欣慰,我却不觉得有什么欢喜,现在我算分辨出来了,好像自从做了代驾后,也就只有两次到到慧德诵经时,我的内心才算是真正地平静 , 其余时间里,无论我是人是鬼还是魂 , 都是处在疑惑、恐惧和慌乱之中。
骂过我后,青叶仍旧没有回魂 , 只是转身对着那三清画像 , 低低地一边念唱着我听不懂的话语,一边踏着奇怪的步伐,既不像练武也不像跳舞地晃动……
在他念唱跳跃的时候 , 跪着的杜万中和杜仕林时不时地就开口 , 顺着他的腔调附和一下。他们倒像是训练过的乐队和声一样 , 所念唱的内容都是一样 , 有时是两人一起“和声”,有时则是一个人来配合……
乞丐见到我们的时候就是一幅喜色,只是直到青叶开始唱跳了,他才飘来我身边,轻声笑了一句:“道士跳大神好看不?”
我没心情搭话 , 李大贵也是惴惴不安的样子保持着沉默。
终于等到青叶以一句“急急如律令”收场后 , 我忽然就如同被卷入一阵狂风 , 感觉自己在急速地转动。
那种比坐地旋转过山车还刺激的感觉 , 让我忍不住想开口骂娘,却半句也骂不出来,只听见青叶在大声叫道:“你们记好了,现在除了你们相互之间,活人是看不到你们的,想活命就必须看准时机回魂……”
难受的感觉持续了很长时间,我不知具体是多久,但对我来仿佛是千万年一般。
等停下来的时候,我见李大贵和乞丐还飘在身边,我们周遭的景象却变了 , 居然又回到了皮革厂的那个泥塘上空,时间好像也变到了黎明 , 天空已经泛出了微微亮光。
而看清楚下面的情况后,我们仨忍不住同时叫了声“卧槽”。
只见泥塘边上搭起了一个高台 , 台上了一长排的桌子 , 桌上则摆了三个猪头、三个牛头和三个羊头,另有好几个燃着青香的香炉和一排红烛 , 看起来是个大场面的祭祀。
这些都不重要 , 让我们同时开口喝骂的是泥塘里的景象。
那泥坑里摆了整整九口漆黑的棺材 , 棺盖搭在边沿上没盖 , 这让我们得以看得见棺材里面,而我们三人,竟都分别躺在那些棺材里 , 我躺在正中间那口棺材、乞丐躺在我左边那口棺材、李大贵则躺在最右边的那一口。
另外的六口棺材里躺着的人我也全都认识 , 有莫大奇 , 有老郑 , 有皮革厂的老板黄光鹤和他带着跑路的小姨子,有那天请我代驾开奥迪Q5的陈先生。
最令我震惊的是,装我那口棺材的右边那口棺材里,居然躺着那个我念念不忘的女人,不知是收费站的王安丽还是夺走我初吻的王安玉……
慧德和尚盘腿坐在高台的一个蒲团上,又在念经,但他的声音很小,我虽能听到一些,却再也感觉不到之前听他经声的那种详和。
在他身边,跪着一个身穿草绿制服的男人 , 约莫五十来岁的样子。
除此之外,整个皮革厂的厂区空无一人 , 倒是我注意看了一下,在厂区的门口站着十来个身着西装的男人 , 围墙一圈也每隔一段距离就站着一人 , 都是穿着西装,他们的站姿却有如哨兵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李大贵飘到我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 打断了我的思绪后 , 他指着下方慧德身边的人说道:“那人就是江北市出去的牛人 , 大家暗地里都称呼的吴将军吴山敬。”
慧德跟吴山敬坐在一起 , 老郑躺在棺材里,这还有什么让我怀疑的。
我没回应李大贵,直接就朝我那躺在棺材里的身体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