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是豫州应县的医药世家,卫老爷子行医施善 , 在县城里开了家医馆。老爷子一生只有两个儿子 , 卫瑾萱的爹排行老大 , 喜欢读书,是县里有名的大秀才 , 才华横溢、风流多情 , 且做事随心所欲,不理俗事。于是,老爷子逝世后便将医馆交给小儿子卫成恒打理。
卫瑾萱采完药后回到家,就见父亲站在窗前画画。熹微光芒照在他的侧脸,映得脸庞如此隽秀俊美。
她爹长得真好看,眉眼柔顺温和,似墨画般隽美。面若秋月 , 色如春花。整个人温文而儒雅,举手投足间带着洒脱大气 , 书生卷气很浓。
三十而立的年纪,正是男人的黄金年段。温文尔雅的举止中无形的散发出男人沉稳的魅力,让没经过世事的小姑娘看了直枰然心动。
想着外面那群前仆后继的想要嫁给她爹的女人,卫瑾萱骄傲的展颜欢笑,扬声唤道:“爹,我回来了。”
卫敬文闻声,执笔的手微顿。抬头看她,见她大咧咧的站在烈日下,眉头轻蹙:“外面太阳那么大 , 你出去做什么!还不赶紧进屋,要是被晒成黑炭 , 到时候有你哭的。”
卫瑾萱从善如流的跨步进屋 , 并快步走到他身边 , 弯腰看向他笔下的画纸,好奇问道:“爹,你在画什么?”
对今日丘山官道遇到的事 , 她只字不提。
宣纸上 , 一个风韵犹存的美丽少妇迎风站在竹筏上。
美丽少妇身着一袭广袖流仙裙,神态清冷而高傲,颊边那两缕随风飘荡的青丝为其增添几分妩媚风韵。
卫瑾萱徐徐收敛脸上的笑意,警惕的问道:“爹,她是谁?”
卫敬文不答,提袖沾墨,在宣纸的左上角写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 , 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 , 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卫敬文只管摇头晃脑的念词,却不知道卫瑾萱被他这诗惊得魂飞魄散。
瞪大眼看她爹,瞠目结舌道:“李李……李白?”她爹不会被李白附身了吧!
“李白是何人?”卫父被女儿那宛如见鬼的表情看得直蹙眉。
呼~卫瑾萱松口气,看样子不是被鬼附身。转念一想,又非常自豪,“爹 , 这是你做的诗吗?”现代人都知道,这诗可是小白的佳作 , 而她爹竟然也能做出来。可想而知 , 她爹的才华竟可与李白媲美。
卫敬文却是摇头 , 略带欣赏的看着画中女子,“非也非也 , 此诗乃画中女子所作。”
卫瑾萱仔细观察父亲的神态 , 见他欣赏的表情中隐隐含着几分欢喜。顿时,心绪一沉。那种欣赏欢喜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才有的表情。
“爹,你再给我说说你和娘的事吧。我好久都没听你提起过娘了。”她故意提起已经去世多年的母亲。
卫敬文一愣,欢愉的心情瞬间被淡淡地悲伤所取代。心情沉闷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乖巧的蹲在他脚边的女儿,心中流淌着物似人非的悲意。
那一年,她才五岁 , 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也是这么乖巧的依偎在他腿边 , 静静的听着他讲述他与宜娘的故事,旁边陪着着他们父女的是宜娘的棺材灵位。
他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发顶,声音沉缓地道:“一晃这么多年,你也长大了。当年你娘还是屈家嫡亲的大姑娘时候……”
随着他低沉的语声,卫瑾萱的思绪渐渐飘远。
“……屈家世代经商,在咱们豫州颇有地位。那时,你娘才貌双全,是咱们豫州的第一才女,许多公子郎君上门求娶 , 不过都被你外祖父拒绝了。你外祖父攀龙附凤,想要把你娘送给豫州刺史大人做妾。可你娘心高气傲 , 不想与人为妾 , 便离家出走 , 然后就遇到了我,我与你娘情投意合……后来我上门求娶你娘 , 可你外祖父不同意 , 你娘就以死相逼,最后惹怒了你外祖父,便将你娘赶出了屈家。从此断绝父女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你外祖父是个非常固执的人,从那以后,屈家就真的与你娘断了关系,就连十年前你娘死的时候都没来看一眼……”他的语声有些哽咽 , 想着宜娘临终前渴望的眼神,他就知道 , 宜娘最希望的还是与屈家和好。
他缓缓闭眼,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而后红着眼睛将女儿从地上拉起来,拿起先前的画,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道,“我们不谈这些了。萱娘,你看我这画画得好不好?还有这诗?我跟你说,这画上的女子名叫慧娘,是个非常有才情之人……”
卫瑾萱见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非常难受,有些后悔提起娘的事。
卫敬文看着画中女子 , 赞赏道:“昨日她不仅做了《行路难》,还著有一首《白帝城》 , 朝辞白帝彩云间 , 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 , 轻舟已过万重山。为父最喜欢那句‘两岸猿声……”
卫瑾萱如遭五雷轰顶,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原以为是那女子真是有才情之人 , 作出行路难是巧合。那么同时作出李白的《行路难》跟《早发白帝城》还会是巧合吗?
想到某种可能 , 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紧紧盯着画上的女子,似要看穿她的灵魂。
辞别父亲,她浑浑噩噩的回到厢房,心中已是掀起惊涛巨浪,“如果不是巧合,难道…她是穿越者?”
就在她出神之际,丫鬟小桃忽然敲门道,“姑娘 , 表家怜姑娘来看您了。”
表家怜姑娘?屈巧怜那个小婊砸?
“让她进来。”
她轻咳一声,立即撇下心中疑惑 , 收拾好心情,以最美好的姿态迎接那个不要脸的贱人。
那小婊砸又作又贱,这会儿来肯定是来示威的!
房门缓缓打开,屈巧怜着一袭崭新淡蓝色襦裙款款而来。
她头戴鎏金玉簪,耳坠蝴蝶玉环,描眉画眼,金缕裹足。嫣然一副世家小姐做派。
见她这副高傲的作派,卫瑾萱暗道一声:果然!
没有李瑜在,屈巧怜也不浪费表情扮什么纯情。抬手抚着发髻上的鎏金头饰,巧笑嫣然地对卫瑾萱炫耀道,“妹妹此次登门 , 是来拜谢表姐成全的美意。如果不是萱表姐大度,巧怜也不会得祖母看重 , 赐下这么贵重的首饰。”
李瑜是豫州氏族李家的滴次子 , 即便是屈家嫡女嫁与他做妾都是高攀 , 更何况屈巧怜还是个庶女身份。
自从李瑜答应纳她做妾之后,她在屈家的地位那是水涨船高 , 不可同日而语。
卫瑾萱冷笑 , “高兴得太早了吧。别忘了你的身份,再怎么得宠,你都只是屈家的庶女,一辈子都受嫡母拿捏。据我所知,屈家大夫人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儿。”
屈巧怜闻言,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怨毒得瞪着她,“萱表姐是见不得妹妹好吗?非要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提这些。”想着家里那个心狠手辣的嫡母 , 她再好的心情也没了。卫瑾萱说得对,家中庶女的一切饮食穿用包括婚姻大事都是由嫡母做主 , 如果大夫人狠心在她婚事中做点手脚,那她这辈子都别想好过。看来在未出嫁之前,一定要好好讨好嫡母。
卫瑾萱回她一个阴冷的笑脸,“你都不让我好过,我还能让你舒坦?”
“哦,对了。别想着等脱离了屈家你就高枕无忧了。要知道你进了李家也只是个妾,上头压着个嫡夫人,如果哪日李瑜厌倦了你。呵呵……倒时候是打是骂还不是主母一句话。”
简直是补刀小能手。卫瑾萱默默地给自己点32个赞!
屈巧怜面色苍白,不甘心的咬住下嘴唇,“即便如此又如何 , 能成为氏族之家的妾,仍是让许多未出阁的姑娘以此为荣并趋之若鹜。如我这般 , 自从被瑜郎承认后 , 就是嫡出的大姐也不敢再任意打骂我 , 甚至就连祖母都对我笑脸相迎。”
“萱表姐,我知道你心高气傲 , 不甘心与人为妾。可有句话说得好 , 宁做凤尾也不做鸡头,更何况你还得瑜郎的真心。以你的身份,虽然不能入李府为正妻,但以瑜郎对你的宠爱,肯定也是个贵妾。有瑜郎的爱护,以后的当家主母哪里敢糟贱你。到时候你我姐妹联手,李家的后宅还不是你我说了算。”她迫切的希望将卫瑾萱拉进自己这条船。即便她不甘心 , 可也不得不承认卫瑾萱在李瑜心中还是有几分重量。
卫瑾萱讥讽的看着她,“你倒是聪明 , 明白自己的处境,知道李瑜对你用情不深,入了李府,既没娘家做依仗,又没有主子爷的宠爱,只有任人拿捏的份儿。”
屈巧怜见她没有立即否定,认为此事尚有转机的余地。心中欣喜,再接再厉:“表姐能得瑜郎欢喜,那是何其幸运。以瑜郎的性格 , 一旦认定表姐,定是全心全意的对表姐好。以后你入了府 , 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 就是当家主母见了也得避其锋芒。虽说嫡庶有别 , 妻妾尊卑,但一切还不是看爷的心思。这世上 , 宠妾灭妻 , 庶子夺嫡也不在少数。只要你同意……”
卫瑾萱冷冷地的看她,见她还喋喋不休。直接端起桌上还在冒烟的茶水泼她脸上。
“啊!”屈巧怜一声惊叫,怒声喝道,“你干什么?”
“泼醒你啊,免得你在这儿做白日梦。好了,你滚吧。”卫瑾萱不耐烦的挥手,“我家不欢迎你,你以后也不要来了。对了 , 也不要喊什么表姐套近乎,我娘早就被赶出屈家 , 已经不是屈家的女儿了。”
屈巧怜怒急,“要不是为了接近瑜郎,你以为我原意跟你一个身份卑贱的药女在一起?还表姐?呸!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给我洗脚我都嫌弃你手粗!哼,不识好歹的贱人!”
啪!
卫瑾萱直接一巴掌糊她脸上。该死的小婊砸!还敢骂人!
屈巧怜捂着被打的脸,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你、你……你这个贱人竟然打我!”
竟然还敢骂贱人?卫瑾萱气红了眼,抓起桌上的苍蝇拍,看准了使劲往她脸上打,“你特么的撬我墙角还敢在我面前炫耀!不打你还真以为自己有理!这会儿还敢骂我贱人,嫌我手粗!叫你嘴贱!叫你嘴贱!叫你嘴贱……”
卫瑾萱大爆发,硬是将屈巧怜打得半死不活。
最后 , 屈巧怜竖着进横着出。发髻乱了,妆容花了 , 一张脸更是被打得鼻青脸肿。
她顶着猪头脸跑到李瑜面前哭诉 , 添油加醋的将卫瑾萱说成因妒成疯的毒妇。吓得单纯的李瑜发誓以后再也不跟卫瑾萱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