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却是难耐。
她已不见。
而他只能等待。
那一夕 , 从夜时到天明。
那一夕 , 发已白了一根根。
当霞光掩映在将军府之际 , 欧阳永君已经静坐了良久良久。
暗道里,孟广与孟寒先行潜了回来 , “将军,吃些东西吧。”
他眉目一沉,“那男子可到了?”
“到了。”
“放出消息去 , 就说天山老怪在将军府。”他低沉说道 , 如今 , 那人就是想要让他沉不住气吧。
可他知道沉不住气的后果是什么 , 那就是受人制肘,眼下,他只能等,等那掳走孟芯儿之人自已送上门来。
可他现在最紧要的是先治愈了他的病疾 , 才能有力气与人奋争 , 这宫斗,他躲也躲不开了。
只要天山老怪在他手上,那穆寒书自然就会寻上门来。
“将军,他是……”孟广惊住了。
“是的,他就是穆寒书的师傅天山老怪,我想,可能是三王爷在他的身体里下了巨毒,所以,就困住了他 , 不过,只要穆寒书到了 , 就什么都迎刃而解了。”
“将军 , 你确定他是天山老怪?”孟寒还是不相信。
“天山老怪只有九指 , 他左手上的小指是断了的。”他早就听师傅说起,自然知道这个。
孟广孟寒恍然大悟 , 怪不得将军见到那男子时极为兴奋,想不到他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天山老怪。
“姑且不论穆寒书是否会为我除毒 , 但他从前对我与芯儿有恩 , 所以对于他的师尊要好生的款待了 , 不得有半点怠慢。”
“是。”虽然还有疑问 , 可孟广孟寒已不再多语,将军似乎很疲惫,孟芯儿在将军府里被掳走,那就说明这将军府里也是极不安全的 , “将军 , 天山老怪既是易过容的,那就不必恢复他的本来面目吧?”
“变,让他再变,这样才安全。”那九指一说,江湖上所知之人甚少,但天山老惯的面容恐怕是三王爷易之。
从天明等到日落,府中一直安静如初,欧阳永君始终静坐榻前,他已无心去睡,只运功抵御身体里那已经渐渐侵入肺腑的毒素 , 此时的他的身体,就算是穆寒书来了也没几分的把握除毒了吧。
“将军 , 大喜呀 , 孩子们的烧热已经退了。”门前 , 孟广报出了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喜事,只要宇靖与宇凤的天花好了 , 那么,将军府就可如往常一般不再被重兵包围了。
“送梅姨娘出府。”他冷声吩咐 , 不再带一丝温度。
梅晴 , 早该出府了。
却在这时 , 院子外有人高喊道:“高公公到。”
欧阳永君皱了皱眉头 , 这么晚了,宫里的公公所来何事,挥挥手,“请。”
高公公小跑着走了进来 , 看到他倒也恭敬 , “将军,大喜呀,今日将军是两重喜。”
“何来两喜之说?”
“第一,听说小公子和小小姐的天花已愈,指日就撤这府中危机了。”
“那第二呢?”
“第二自然是将军的大喜事了。”
“说。”隐隐就觉得有些不好,可这公公是龙子虞派下来的人,暂时他也不能发作。
“禀将军,皇上下旨赐婚,将梅晴许配给将军 , 此乃魏国的一大喜事,更是将军的一大喜事 , 择日不如撞日 , 就且是今天吧。”高公公说得喜气洋洋 , 说完了,兀自还站在那堂前等着领章。
欧阳永君大怒 , 孟芯儿已不见,皇上却在此时命他娶了梅晴 , 倘若不娶 , 那他就是抗旨 , 抗旨就意味着杀头 , 皇上这意思是明着要与他开战了。
手一挥,当下指尖一点,那高公公只觉身子一麻,顷刻间就如杀猪一样痛倒而跪在欧阳永君的面前 , “将军 , 将军饶命呀,小的只是奉旨办差而已。”
袍袖又是一挥,“今儿,我就饶你一命,你且回去禀告皇上,就说我欧阳永君已经将梅晴逐出将军府,这将军府也永不许她在踏入半步。”想到梅晴笼络府中家丁的手段就让他不免寒心,一个女子既便是为了爱,也不可以那般的不择手段吧 , 这样的爱,他宁愿不要 , 他也不屑要。
高公公连滚带爬的爬出了大厅 , 厅里面顿时沉寂起来 , “将军,你这般抗旨 , 只怕京城中必是一场大乱。”
“我知道,早晚要乱的 , 不如 , 我就开了这个头。”他猛的拍下了桌子 , 那声音震得整个房子都颤抖了一样 , “走,去见宇靖与宇凤。”
欧阳永君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向身后的李管家道:“准备马匹,车子 , 连夜送宇靖和宇凤回去洛城。”
李管家点头道:“将军 , 此举本是合理,可孩子的病才好,只怕这个时候走了又会有反复而加重了。”
“立刻送他们离京,不出三日,京城必是大乱,我不想让他们看到京城血流成河的场面。”
“是。”李管家着手去办了,这事事关重大,两个孩子的生死尤其的重要。
欧阳永君走回内室,却是一阵晕眩。
“将军 , 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没事 , 应是昨夜一夜未睡的缘故 , 你们下去吧 , 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一夜未睡,再加上孟芯儿的离奇被掳 , 让他的境地雪上加霜,静静的躺在床上 , 躺在那曾经有过孟芯儿温度的床褥之上 , 他感受着她的温度 , 却感受不到她的人。
她不在 , 连心魂也失了一般,此刻他才知道她于他的重要性有多少。
轻轻的闭上眼睛,可脑海里飘过的还是她的身影,良久 , 他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可睡梦里依然还是孟芯儿。
且说梦芯儿,那一夜,又困又乏又浑身疼痛的她终于睡着了,梦里,是欧阳永君牵着她的手走在一片开阔的草原上,入目是一望无际的碧绿,有蝶儿飞舞蜻蜒伴之,他们快乐的追逐着,是那样的幸福那样的开心。
可就在她兴奋的捉住了一只蝴蝶的翅膀 , 查看着蝴蝶的五彩斑斓时,突然间 , 只觉身子一阵绵软 , 一口幽香扑鼻而来。
呼吸中 , 那幽香很快就深入她的肺腑。
就在恍惚中,她只觉身子被人抱起 , 那陌生的气息一下子就惊醒了她,缓缓而费力的睁开眼睛 , 眼前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 她醒了。
那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 她惊骇的望着掳她而起的女子 , 可她却说不出半个字了。
那女子速度极快,扛了她就奔向门口,门外,有三个女子在接应她 , 只见女子做了一手势 , 三个女子便向她迅速的点了点头,她们一起顷刻间就掠出了她的房间,院子里,所有的守卫早已被她们移到了暗处,果然,都与她一般的中了迷香。
孟芯儿想要挣扎,想要喊叫,可无论她怎么用力也没用,她还是喊不出来也动不了。
身下的女子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抵抗 , “孟芯儿,别动 , 否则 , 这整个将军府的人就会为你陪葬。”女子的语气森冷 , 带着一股子不容抗拒的味道,从那语气中就可见这四个女子的主人也不是泛泛之辈。
孟芯儿淡淡的笑 , 她挣扎了动了也没用,她还是逃不开这四个女子的手掌心 , 静静的望着周遭 , 她无声的与之对抗 , 明知道结果就是惨败 , 却也只能把这无助延伸。
想到手心里菩萨点过的那三滴静水,她的心绪渐渐平稳,不入虎穴蔫得虎子,这几个女子的目的不止是要掳她那么简单 , 她们的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惊天大秘密 , 去了,她也就知晓了。
想到此,她更加安静了。
四个女子很快就到了院墙边,从她所在之外,甚至可以感觉到府外的火把的光亮,灼亮的让她开始疑惑她们四个要怎么离开将军府。
却见那其中一个女子轻盈一跃,便跃上了院墙边的一棵参天古树上,浓密的枝叶遮掩着女子的身形,那女子向府外看了看 , 大概是确认无异状了,这才向院子里的三个女子点了点头。
一个女子立刻不迟疑的就飞上了树 , 然后一只手向空中一抓 , 也不知道她抓到的是什么 , 她的身体居然飞也似的如滑行一样的就街道对面而去,那里 , 是数不尽的民房。
一个。
两个。
很快就轮到背负着她的女子了,女子背着她却还是一样的轻盈飞起 , 落在树上时 , 也是如先前两个女子那般手一抓就抓到了半空中悬挂着的一个东西 , 离得近了 , 孟芯儿这才发现那是一根几近透明的丝线,在这暗夜里,如果不去注意根本就不可能被人发现,女子拢紧了她的身体 , 带着她飞快的向对面的房屋滑行 , 所经之处,那地下正是那些不住巡逻的守护将军府的士兵,却没有一人发现女子与她的行踪。
奈何她根本不能出声也不能动,就眼睁睁的任凭女子将她掳出了府,当最先跃上树的女子断后飞上银丝线滑过来之际,她们相互点头,便飞也似的向正北的方向而去。
所经,依然还是那高低不平的房屋的屋顶。
那绝世的轻功与欧阳永君和穆寒书等人不相上下。
娥眉淡皱,当眼前慢慢的显现出一片琼楼玉宇的时候 , 她已经隐隐的猜到了她要被送去的地方。
那里,是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