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母亲您怎么来了……”夏十六夜考虑到靳轩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立马换了称呼 , 看着面前不远处的贵妇尴尬地笑道。
“我怎么来了?”薛茹自府门前走来 , 已有些皱纹的脸上本来有着笑容,听着夏十六夜的话却是嗔怪道:“当娘的来看自己的女儿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不是 , 娘我的意思是您怎么来也不跟女儿说一声,门前也不停个轿子 , 女儿一点准备也没有。”夏十六夜迎上去抱着薛茹的胳膊晃呀晃的 , 看得靳轩和老王眼都直了。
很难想象 , 夏十六夜也会有小女儿的时候。
薛茹没好气地瞪了眼撒娇的女儿 , 伸手轻弹了下她额头:“娘要是提前跟你说了 , 再停着轿子在门口,你还会进府吗?”
夏十六夜沉默了 , 她扪心自问 , 要真是这样 , 说不得她依然会选择逃避,和当年一样 , 然后带着愧疚与自责煎熬着自身。
出门之前她还在想什么时候去看看家人 , 只是没想到这一幕来得这么快。
如此看来,城内的眼线不少啊……
“儿啊,这些年你受苦了。”薛茹托着夏十六夜的脸蛋仔细端详,两行清泪忍不住留下,一把将其抱住。
夏十六夜一颤,在短暂的不适后便接受了,接受了时隔八年的母爱,接受了她曾经每个孤单无助时渴望的温暖怀抱。
和家人相聚,平平安安不正是她此行的目的吗?
师爷老王则识趣的退下了,眼神一片复杂,靳轩不知道他知道啊!他在长安这么些年,岂没听过薛贵妃?
老王做梦都没想到新来的这位知府大人竟会是一国公主 , 难怪人家一来就这么硬气。
“伯母好。”靳轩想了想还是凑过来打个招呼。
薛茹听到有人打招呼,暗叹这小子不识趣 , 只好放开了夏十六夜 , 轻擦了擦泪痕 , 然后轻点头看了看靳轩,询问的目光看向夏十六夜。
“这是……”
“娘 , 我介绍下 , 这位是从沧州跟我过来的朋友 , 叫靳轩 , 是个捕头。”夏十六夜无奈只得介绍,在她的想象里靳轩最好像没事人一样离开才好啊!
薛茹闻言上下打量着靳轩 , 恍然大悟似拖长音道:“哦~原来你要的捕头服就是给这小子的。”
夏十六夜脸蛋微不可察的红了下,大眼瞪小眼的不停给靳轩使眼色:走啊笨蛋!还杵这干什么?
“我去倒茶。”领会其中意思的靳轩临走前朝夏十六夜还眨了眨眼。
夏十六夜银牙一咬 , 见一旁薛茹面色古怪 , 不由拉着她往里走去:“娘 , 我们进去说。”
正厅里,薛茹品了口茶 , 看着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夏十六夜 , 她似乎看懂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微微笑道:“说吧,你和那小子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一个雨夜里捡来的冒失鬼。”夏十六夜低头搅拌着茶水,声如细蚊。
雨夜里捡来的?薛茹微愣,随即轻笑着摇摇头,她可不信一个雨夜里捡来得家伙会值得自己女儿作为回来的条件,至于究竟是什么,既然女儿不想说 , 她也不会过问。
“反正他达不到我女婿的标准,你父……”薛茹话说一半 , 见夏十六夜噤声的手势 , 觉得有些奇怪 , 略一思索便明白怎么回事,板着脸道:“你父亲也不会答应的。”
“娘你说哪去了。”夏十六夜扭捏着。
薛茹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 既然回来就早早的去趟你外公那里 , 他可日夜念叨着 , 然后再老老实实回趟宫见你父亲。”
夏十六夜面色一苦 , 她当然会去见 , 却不是现在啊。
“你一走就是八年 , 却不知你父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 你也知道他花在你身上的心思 , 这次让你回来是有别的意思在里面。”薛茹一边说着一边低声叹息。
夏十六夜一把抓住重点,面色疑惑:“父亲身体怎么了?我记得走得时候还硬朗得狠 , 他又是习武之人 , 鲜有病症,怎么会?”
“你说得不错,若寻常情况下,你父亲身体自然无恙……”薛茹看了眼夏十六夜,苦笑摇头:“你那晚伤了城门守卫军还大笑而去,传到你父亲耳里直把他气出血,后来两年在去庙会的路上又遭遇刺杀负伤,往后便……”
夏十六夜听到自己把她父皇气出血也是狠狠汗了下,听到庙会刺杀却是忍不住脸色巨变:“刺杀?查出是何人所为了吗?”
薛茹摇头:“没有,那是一群死士,皆食口中之毒自尽。”
“死士?会不会是叛党余孽?”夏十六夜柳眉紧皱,她觉得刺杀不简单 , 既然没查出来,那就意味着在暗中还有人对她父皇的生命虎视眈眈。
“不清楚 , 你师傅动用逆天手段探查这些死士脑内的信息 , 得到的却是一片空白。”薛茹语气凝重。
夏十六夜心里一惊 , 她清楚师傅的本领,空白?空白意味着什么?大脑没有意识的死士……
“那朝堂上?”夏十六夜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事情到没你想得不堪,只是你那几个哥哥却坐不住屁股了 , 在你父亲负伤的这些年里明争暗斗多次。”薛茹说着讥笑摇头 , 随即自豪的看向夏十六夜:“虽然大夏没有女帝的先例 , 但你父亲最看好的是你 , 他希望你能回来接替他。”
夏十六夜张了张嘴 , 薛茹赶忙道:“你先别急着拒绝 , 你父亲的意思是 , 若你不愿 , 他希望你能协助他选出一个足以担当大任的人。”
夏十六夜这才点头,要她做女帝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的 , 虽然万人之上 , 却也高处不胜寒,束缚自己不就违背她生活的本意了吗?
“好了,今儿个也说得够多了,”薛茹起身抱了下夏十六夜,温柔笑道:“多回去看看。”
这时靳轩端着刚沏好的茶有模有样地走进来,一见薛茹要走了,点头哈腰道:“伯母不多坐一会?”
薛茹看他一眼笑着摇头:“不了,毕竟是你们年轻人的地方。”
“娘,我送你。”
……
薛茹走后,府衙内又恢复如往日,没了那种威压 , 老王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只是他这会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夏十六夜了。
“老王 , 卷宗就这些了吧?”书房里 , 夏十六夜埋头翻看着近十年的卷宗 , 声音却是对着又抱来一堆卷宗的老王说着。
“禀殿下,就这些了。”老王谄笑着讨好道。
夏十六夜闻言抬起头皱眉道:“我现在只是知府。”
老王是个聪明人 , 连连点头称是。
“靳捕头呢?”夏十六夜随口问道。
老王道:“在外面训话呢。”
“训话?”夏十六夜抬起头 , 眼神古怪。
老王汗颜:“之前大人不是说要给衙役们魔鬼特训吗?靳捕头为了响应魔鬼特训已经把衙役集合了。”
“出去看看去。”
书房正对着院落 , 夏十六夜推开门就见到树下列着歪歪扭扭的队伍 , 衙役们表情不爽却敢怒不敢言 , 队伍的前头是穿着绯红捕头服的靳轩 , 此刻正大声的训话。
她不禁来了兴趣 , 也不过去走近些瞧 , 就这么抱着双臂靠在门边静静看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是啊……她是怎么认识靳轩这个看上去一无是处的混蛋呢?
那个时候夏十六夜刚到沧州 , 身上一穷二白 , 建了个破茅屋。
一个雨夜,她听见外面有声响还以为是招了贼,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靳轩,她不知道这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身上数十处的刀伤剑痕,换做一般人早就死了。
“姑娘……救我……”
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陌生男子,她又看了看地面上雨水混杂的血河,一咬牙把其抱回茅屋,细心的将血水清理。
她也知道这个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 或许会为自己惹来麻烦,但不为江湖道义 , 仅仅是因为她想救。
后来 , 这个男人一直陪着她 , 过着极度平凡的日子,再后来她心血来潮要当官 , 这个男人依然陪着 , 一陪就是八年。
“小崽子们 , 靳爷今天话撂在这儿 , 只要你们跟着靳爷我 , 跟着知府大人好好混,保你们日后吃香的喝辣的!”
夏十六夜思绪飞了回来 , 听着流氓似的训话 , 她嘴角的笑容渐渐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