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几天宋唯也真的没有出门,就是在家里呆着。
当她接到来自顾的电话的时候 , 愣了很久。电波在两人之间来回转 ,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头的顾笑了笑 , 问她,“在忙吗?”
宋唯说 , “没有。”
“那你能来吗?我有话要跟你说,我在医院等你。”
宋唯自然是要去的 , 先不说外面并没有什么豺狼虎豹 , 就算有 , 她也会冒着各种风险去的,因为这是顾这么长时间以来对她提的唯一的要求。
宋唯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并没有跟宋阳说 , 最近的宋阳神经敏感的厉害,为了不让他过多的担心 , 宋唯心想着也只是去去就回的功夫,没必要让他担心。
到了医院。
宋唯刚刚转过弯 , 便看到了站在病房门口的顾,她有些僵硬的笑笑,问他,“你怎么站在门口?”
顾看上去心情很好,宋唯心里也好过了一些,还没开口说话,顾说,“陪我出去走走吧。”
宋唯点头答应。
顾率先转身往前走,宋唯跟在身后,猛然抬头 , 却突然发现,顾风衣的袖子有一截是空的 , 她的后脑当时就如同被人敲了一棍似的 , 不知是懵还是疼。
快步走了两步 , 与顾同行 , 宋唯刻意去打量顾的神情,却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常。
顾带着宋唯到了医院的后面 , 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 , 宋唯坐在他的旁边 , 不过却迟迟没有开口,宋唯也不知道说什么,动了动唇 , 想要道歉,可是她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 有一句话说得好,道歉有用的话 , 还要警察干什么?是啊,道歉有用的话,这世间也就没有那么多的仇恨了。
“想说什么?”顾似乎看到了宋唯的欲言又止。
宋唯脸上的笑显得特别的僵硬,问他,“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阿黛尔定了明天晚上的飞机,我和阿黛尔还有黎文安,我们要离开。”
宋唯大惊,“你们真的要走?”
顾点了点头。
宋唯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办法去挽留他,最后说了一个特别拙劣的借口,“那你走了,你的投资怎么办?”
“放心吧,投资的钱我都已经打到了剧组。”
宋唯生怕他误会 , 急忙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 我是说,你真的要走吗?”
顾却突然反问她,“你希望我走吗?”
宋唯沉默了好久。
宋唯问 , “你恨我吗?”宋唯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他们之间 , 好像除了恨也没有别的了。顾杀害了她的父亲 , 而她又毁了顾的一生,这样算是为父亲报仇了吗?她不知道 , 但是如果问她现在还想不想要杀了顾 , 她想她是犹豫的。
顾突然说 , “你说你是薄雪,是吗?”
宋唯一双明眸盯着顾,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顾同样盯着宋唯,又问一次,“你是薄雪对吗?”
宋唯迟疑的点了点头 , “是,我是薄雪 , 但我也是宋唯。”顾低垂着双眸,他说 , “我还真的挺希望你是薄雪的。”
宋唯问,“为什么?”
顾却没有回答,他站起身,缓步往病房走,宋维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却每每视线接触到他那半截空了的衣袖,总是会下意识的避开视线。
在医院楼下,顾回头说,“你走吧。”
宋唯说,“我陪你上楼吧。”
顾倒也没有拒绝 , 两个人沉默往楼上走。
宋唯也没有提醒顾乘坐电梯,两个人一步一个台阶一直往上走 , 不知道走到第几楼 , 顾突然回头 , 说 , “对不起。”
宋唯当下便愣在了原地,那只抬起的脚都不知道该不该落下 , 她不知道为什么顾会说一声对不起 , 这是她心底憋着的话 , 她没有说出口,可是却从顾的嘴里说了出来。
“为……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顾叹了口气,说 , “因为你是薄雪。”
宋唯突然就明白了,所以,顾也在为了杀她而内疚吗?他会吗?
宋唯沉默了一会儿 , 问,“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顾却没有回答,转身往楼上走 , 宋唯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为什么这个问题就一直没有答案。
顾已经走上了比她高一层,她突然叫了一声,“顾——”
顾停下趴在楼梯扶手上,向下看,两个人上下对视。
宋唯说,“我不会原谅你。”
顾没有什么表情,继续往楼上走,只是每一步好像都显得很沉重。
宋唯快走几步 , 跟上。
不管他会不会生气,突然伸手揪住了顾风衣的半截空袖子 , 举起来说 , “这就当是你还我的吧。”
顾没有生气 , 却问她,“够吗?”
够吗?单是这两个字 , 宋唯突然就觉得泪湿了眼眶。
如果他们不认识,如果顾还仅仅只是杀了父亲的人 , 或许宋唯会说不够 , 因为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胳膊 , 而我父亲失去的是一条命。
现在,她却说不出这样的话,她不知道够不够。
宋唯问 , “如果我说不够,你要怎么还我?”
顾特别郑重的说,“那我这条命给你。”
宋唯的脚步停在原地 , 顾没有回头,一直往上走 , 两人之间离得越来越远,直到后来,宋唯再也看不到顾的身影。
宋唯的脚动了动抬了起来,可是却并没有往上走,而是转了身,往下走。
就这样吧。
而顾没有听到宋唯的脚步声,却也没有回头,只是不紧不慢一直往上走,一直走 , 好像这个楼梯没有尽头。
他回到病房的时候,阿黛尔正焦急的寻找他。
顾刻意冷着脸说,“你在找什么?”
“顾 , 你去了什么地方?我和黎文安很着急。”
“急什么?我能去哪里 , 没事的。”
阿黛尔看了看左右 , 顾自己回了病房 , 阿黛尔跟进去,问他,“顾明天我们要走吗?”
顾说 , “走。”
阿黛尔松了口气 , 跟随顾站在窗口的位置 , 顾的眼睛一直盯着外面,阿黛尔不解,看了看顾的视线位置 , 又朝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没有发现什么。
“顾 , 你在看什么?”阿黛尔问。
顾没有回答,一直站着 , 直到在楼下看到一抹不太亮眼的褐色,嘴角弯了弯,转身走到病床前,将身上的风衣脱下,阿黛尔上前接着,神色暗淡,“顾,我们一定能够为你做出一条完美的假臂。”
顾却根本不在乎,淡淡的说 , “阿黛尔,出去吧 , 我要休息会儿。”他躺在床上 , 闭上了双眼 , 阿黛尔看着病床上的顾 , 深邃的眼眸中是满满的怜悯,不过却转瞬即逝 , 她知道 , 顾不想看到他们眼中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