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夜晚也黑将下来，胡成躺在床上，微闭着眼睛，晚饭过后，胡成扶着胡铁军绕着村子走了一圈 , 冬日的寒风不问青红皂白的灌在了胡成的脖子里，他缩了缩脖子 , 继续扶着胡爸爸向村子里走去。
天渐渐黑下来，小胡琴站在灶台边有模有样的刷着碗 , 小小的手上沾满了油污 , 她的头发黏在了额前 , 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 自从她的哥哥回来后，小胡琴就有了主心骨，也不担惊受怕了。
“爸 , 我想你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我先休学一年，这一年里我先学点什么可以生存的技能，这样您也不用这么辛苦。”胡成缠着胡爸爸的手换了个姿势。
“瞎胡闹，学什么手艺能抵过读书，你爸就是读书少，才遭这份罪，你可不能走爸爸的老路。”胡铁军不庸置疑的说。
“爸，我已经长大了 , 家里的事情您也该让我出一份力，现在读书也不像您想的那样就可以出人头地，也不见得就可以生活的多好。”胡成看着爸爸，小心翼翼的说着。
“你这孩子，是不是在外面有看到什么大学生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反面教材了 , 成子，我告诉你 , 自古以来像我们这样的穷人家，唯一的出路也只有读书 , 没有什么其他的好方法了 , 你爸爸没有本事 , 让你和小琴出世就享福 , 是爸爸没本事，可是爸爸不能让你们再像我这辈这样了，你们明白吗？”胡铁军动情的说。
“爸爸 , 我知道您说的意思，可是作为家里的一份子，我想如果我放弃学业，我们一起来供养妹妹，这样妹妹会有个好的前程，而您，爸爸不用这么辛苦和劳累，这样，我也锻炼了 , 不是一举两得吗？”胡成说着，看着父亲僵硬的脸。
“孩子，男人还是要成功些才好，我是个失败的父亲，没有钱是一方面 , 重要的是你爸爸也没有事业，整日里做瓦工能有什么出息 , 先前些日子种地的那些土方法也被社会大潮给吞并了，现在都是机械化劳作了 , 而且是大片的承包 , 我也没那个本事和本钱啊 , 所以不得以学了这个又脏又累的活 , 很多钱都被包工头赚了去，可惜就在头几年，赶上了我们家经济最困难的时候 , 连吃顿肉都是奢侈，你妈妈也是个能吃苦耐劳的好母亲，跟着我受了那么多的罪，没有享一天的福啊，可是没声没响的就走了，我到现在也想不通啊，成子，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半句，现在你也长大了 , 爸爸就把心里的苦都说给你，让你明白，生活中你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的母亲 , 甚至还是对她愧疚，你妈妈是个读书人 , 在村子里都受人尊敬着哩，所以更不会因为穷困 , 而打倒了她 , 我想破脑袋也没想通 , 你妈妈为什么走？”胡铁军痛苦的说着 , “成子，你说你妈妈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你想你的妈妈吗？你们从来不在我面前说一句关于妈妈的话，我知道这是为了我 , 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爸爸。”
“爸，你不要瞎想，那段时间，妈妈就有点沉默寡言了，可能妈妈已经计划好了，要离开我们，你看妈妈将小琴的几年的棉衣都缝制好了，还有我的长衣长裤，都准备的好好的 , 妈妈是要离开我们，是计划好的，那些日子，爸爸您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还会喝酒 , 我记得妈妈走前，你还会发脾气 , 你会不理妈妈，我们当时很害怕 , 怕你们争吵 , 怕你们发脾气 , 怕你们相互折磨 , 可是我们想多了，没两天妈妈就走了，走的那样突然 , 我们都没来得及整理思绪，妈妈就不见了，留下了我们，面对接下来的生活，家里的米缸满满的，面袋子也满满的，就连水缸的水都满满的，家里的茶几打扫的好干净，我们看着你蹲在那里不说话 , 突然之间我和小胡琴就长大了一样，开始做妈妈做的事情，学着妈妈的样子煮饭洗衣。”胡成一点一点的话回忆。
“是啊，当时大队书记还来让我们要不要报警，我摇摇手说 , 不要再烦她，让她静一静 , 去外面的天地好好的生活吧。”胡铁军好像看开了一样，离开了爱 , 也要把生活过好 , 让两兄妹的生活过的好 , 学上的好 , 在艰难的生活里开出一朵坚强的花，这也是胡成妈妈走前的种种迹象说明的。
“爸爸，您能和我说说这些年您是怎么过来的吗？您想过放弃吗？”胡成关切的看着胡爸爸。
“我怎么能有放弃的想法呢？还有你们两个啊 , 还有你妈妈留下的回忆啊，我用着这些就可以支撑下来，看着你们一天一天长大，我就心满意足，所以成子，你开学就去上学，拉下的课程要找老师补上，花钱也要补上啊，爸爸相信你 , 从小就机灵过人，你妈妈对你寄予了多大的厚望啊，即使现在她不在我们的身边，她应该依旧爱着你和胡琴，所以对你们的妈妈不要有任何的不满情绪 , 明白吗？以后不管在任何场合看到她，都要礼貌相待 , 如果可以，还是请你们喊她一声妈妈 , 问她需不需要你们的赡养。”胡铁军平静的说。
“爸爸 , 你还是深爱着妈妈吗？”胡成问。
“哪有你们孩子口中的什么爱不爱啊 , 我是欠你妈妈的 , 我在娶你妈妈前就说过，跟着我可能会一辈子受苦，你愿意吗？”
“你知道你妈妈怎么说的吗？她不假思索的说，我愿意 , 我现在回过头来想，我凭什么这么自私，不能保证给她幸福，为什么还娶她，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我给不了她好日子，我竟然也没有想办法去改变这种现状，我觉得你妈妈就是应该走，她不走 , 我可能还不知道我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一个男人不能给娶的女人一辈子的幸福，可能还要她跟着受一辈子的罪，那还有什么资格娶她，像我这样的人就应该打光棍 , 一辈子光棍，不是吗？”胡铁军动情的说。
“爸爸 , 你不要这么说，妈妈不是那样的人 , 她肯定是爱你的 , 而且你们不是还有我们吗？哪有那么多一结婚就拥有那么多生活资料的人呢？那都是上辈子传下来的 , 像我们爷爷那代就很穷 , 这个是无法改变的，您不要江责任都拦在一个人的身上，爸爸 , 我和妹妹都觉得您已经很坚强能干了。”胡成鼓励着爸爸。
“爸爸，你好好养病，等病好了，不要做瓦工了，爬上爬下不方便，万一再有个闪失就不好弄了，你就好好做点其他的活，不要这种爬高的了，好吗？”胡成请求。
“好 , 我知道轻重。还有几年你妹妹也要高考了，到时就考到你工作的城市，这样也好照应，我到时就到那个城市打工，我们一家三口 , 平平安安的多好啊。”胡铁军向往着。
“爸，会的 , 相信我。”胡成握着胡爸爸的手。
夜色黑将下来，“爸 , 外面潮气重了 , 风也大了 , 我扶你回家吧。”
父子俩在冬日的夜空中搀扶着。
胡琴早已经将碗洗干净 , 灶台被擦的亮亮的，厨房的地上也没有麦草秸秆之类的杂物，就像胡妈妈在的时候一样 , 整洁干净。
胡琴在灯下看着胡成带回来的一杯故事书，书中的故事温情动人，小胡琴着迷了，她爱不释手，都没有注意到胡成和胡爸爸已经进了厅堂。
“小妹，你在哪，来把爸爸的床铺一下。”胡成喊着胡琴。
“哦，好。”胡琴放下手中的书，来到了厅堂 , 厅堂边上摆着胡铁军的床，里面是两个小隔间，一个是 胡成的，一个是胡琴，摆件都极其简单 , 如果现在用一个成语来形容胡成的家，那就是家徒四壁 , 可是用 胡妈妈的话说：“穷要有个穷样。”
所以胡家永远是干净整洁的，这或许也是胡妈妈的气节 , 冲着这一点 , 人们都不知道胡妈妈为什么会离家出走 , 走的还是那么的突然 , 胡成的少年意气一下子就被冲垮了，那风中少年一下子就没了，球场上没了胡成的身影 , 护城一下子掉进了深渊，无底深渊，每次午夜梦回，护城的泪都湿透了枕巾。
短暂的颓废后，胡成下定决心离开这个生养自己的地方，逃离或许是最好的方法，和其他受生活打击的孩子不同，别的孩子可能意志消沉，一蹶不振 , 还可能放弃学业，南下打工，或者早恋，或者网瘾，而胡成注定了不同 , 他一头扎进了书的海洋，阅读 , 痴迷的学习。时间是公平的，你种了什么 , 你便得到什么 , 胡成在县里的中学生作文大赛中连续两年位列冠军 , 学校里的老师对胡成刮目相看 , 上课也注意胡成的消化程度，被老师格外关注，胡成的学习一路直飞 , 毫无意外，他在高考中以中学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村子里梦寐以求的T大，第二名比他少了一百多分，当时村子里的村民就沸腾了，说是胡家的坟地埋的好啊，胡铁军教子有方啊，胡家的祖宗显灵啊，种种的说法，总之村子里的人也分外高兴 , 纷纷登门道贺，胡家的小院子一时热闹非凡。
只有胡成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考好，因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走 , 越远越好，背水一战 , 没有后路，前面是未知的前程，身边是苦涩的青春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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