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百年间，顾泽一次又一次的上度朔山 , 只是这些年 , 他上了度朔山就再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更多的时候 , 他只是默默的站在距离度朔山桃树冠最远但看的最清楚的地方 , 遥望相对。
看着我坐在圣女神座上，照顾着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儿子很乖 , 很懂事。
我没有给他取姓 , 只留了名字 , 就叫人间。
虽然这一千多年的时间，他刚刚学会了走路 , 开口也只会叫妈妈 , 但很多事，只要你说 , 他就会懂。
有时候顾泽来的时候，他甚至比我更先发现顾泽 , 然后原本安安静静陪我入定打坐的他，就会睁开眼过来拉我的袖子，然后指着顾泽的方向。
我自然是看得到顾泽的，只是我和他……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大部分的时候，我都是如此想着。
见惯了生死，见惯了人间百态，又活了这么多年的我，早就过了那个把爱看的比天还高的岁月。
这一天，晴空万里，烈焰当头。
“妈妈，妈妈……”
人间和往日一样 , 拉着我的袖子，指着远处的顾泽。
我抬头看了一眼 , 却皱起了眉头。
因为顾泽这一次并非是一个人来 , 还有一个人跟在了他的身边。
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 , 一身蔚蓝道袍超凡脱俗 , 高高发髻后，一抹淡淡的光圈印证着他的神圣。
道宗天尊。
因为徐子彦 , 因为之前我回归度朔山重掌神权的时候 , 道宗天尊与佛教活佛的事情 , 这一千多年我从未去见过这两个人，也根本不允许他们再来我度朔山。
墨白回了阴间 , 去当他的酆都阎王。
可徐子彦命运未满 , 不足成圣，早在我成为圣女后五十年便故去。
当时的我 , 甚至连看都不敢去看。
我害怕见徐子彦，害怕到连最后一面都不敢去见他。
如果说我成为圣女之后 , 恢复圣心已然忘却世间所有情，可对徐子彦，我始终还是有一份愧疚在心里。
这也是我圣心上的唯一一点瑕疵。
道宗天尊的来意，我大概猜得出。
他是希望我能放人间离开度朔山。
因为人间，我的儿子，才是这天下人族气运的唯一化身。
这千年时间，人间之所以长得如此缓慢，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从未下过度朔山。
度朔山在我回归之后 , 重成世外神境，远离人间烟火。
没有人间烟火 , 人族气运又如何成长 , 人间自然是长不大的。
人间长不大 , 身为圣人的我们 , 自然无法从人族气运之中继续修行强大自己。
我是不在乎的，可道宗天尊明显很在乎。
几乎每隔一甲子的时间 , 他便会来一趟度朔山 , 请求面见我 , 不过都被我直接拒绝。
总是他是道宗天尊，是这天下的三圣之一 , 可他也无权再干涉我的决定。
因为当我回归度朔山的时候 , 当我生下人间的那个时候，这天下的三圣 , 便又恢复初始的状态，以我为首。
我记得 , 上一次道宗天尊来摆放我的时候，是五十八年前，这还有两年才满一甲子。
而且，道宗天尊又怎么会和顾泽一起？
相对我，顾泽对道宗天尊的不满更为严重。
更奇怪的就是，这一次道宗天尊不但和顾泽在一起，而且这一次顾泽竟也不像往日那样远远眺望，而是跟着他朝我过来。
似乎有事发生。
可能惊动道宗天族的事，又怎么会是小事。
“乖，去别处玩。”
我低头摸了摸人间的头 , 冲他笑了笑。
人间懂事的点了点头，便自己绕到我的神座后面 , 去他平日最爱去的度朔山桃树冠深处玩去了。
眨眼间 , 道宗天族和顾泽便同时出现在了圣女神座之前。
我眯起眼 , 脸上浮现一抹愠色。
我不想见的人 , 谁也无法逼迫我见。
在道宗天尊的面前，出现一道雾墙 , 那墙只有一人来高 , 但足以挡住他的视线 , 让他无法看得见我。
“圣女大人还是不愿意见贫道。”
看到面前的这墙，道宗天尊苦笑一生。
“趁我还未曾动怒 , 道宗应速速离去。”
我冷声开口 , 直接逐客，不曾留给他任何的情面。
“贫道知晓圣女并不愿意见我 , 只是这次事关重大，圣女必须要听贫道一言。”
道宗天尊说着 , 转头望向了顾泽。
顾泽一直在看我，眼眸含笑，温情脉脉，一改他往日的霸道跋扈，跟千年之前的那个他，截然如换了个人一般。
我当然知道有大事，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来。
只是这事再大，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知晓。
身为度朔山圣女，掌管神权 , 我唯一需要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保证人族气运续存 , 也就是照顾好我的儿子人间足以。
其他的事 , 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道宗请回吧。”
我心中清楚 , 这事如果让他说出来 , 我怕我就再不能保持此刻的心态，会很麻烦 , 为了不麻烦 ,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他开口。
道宗天尊叹了口气 , 没再说话。
他也很清楚，我早已今非昔比 , 我不想听的话 , 谁也说不进我的耳中。
“顾泽。”
只不过，道宗天尊还是不肯放弃 , 叫了声顾泽。
我转望向顾泽。
我没有在顾泽的面前竖起那面气墙，让他和道宗天尊一样看不到我 , 这本身就是我和他之间所保持的一种默契。
他毕竟是人间的父亲，我儿子的爸爸，我和他之间隔阂仍在，但我不希望我的儿子一直见不到他的爸爸。
好在顾泽这些年很懂我的心意，也从不曾打扰我。
但今天……
如果顾泽愿意替道宗天尊开口，我到是很好奇这件事究竟是什么事。
“是徐子彦的事，也是清音的事。”
过了许久，顾泽仿佛才看够我，他收回目光 , 闭上了眼睛，轻轻的说了一句。
果然是麻烦的事。
怪不得 , 道宗天尊会和顾泽同时在这里。
在我成为度朔山圣女后 , 徐子彦就回了昆仑道宗 , 在昆仑山上的一座无名山峰修了一座庙 , 那座庙也成了道宗圣地昆仑山之中唯一的一个道佛相容的寺庙。
清音终生未嫁，一直守在那寺庙门外 , 只等徐子彦回心转意。
我们几个人的命运 , 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惊人的一直。
我和顾泽一直无法消除心中隔阂 , 只能遥想对望。
而徐子彦与清音则隔了一堵庙墙，直到生老病死。
徐子彦是灵童圣子 , 他的灵魂早已得道 , 若非那时候与我的因果纠缠太轻，怕那第十三世活佛转世重生后 , 第十四世活佛未得道之前，那佛道圣座的位置 , 注定是要他来继承的。
他也就不会死，起码不会那么快的达到人寿尽头。
至于清音，她本来就是拴在昆仑道宗的转世之魂，生生世世都会转世在昆仑道宗。
我虽然成为了圣女，但没有收回那具肉身。
因为我很清楚，虽然清音和我是魂神分离两度转世，可她既然已经成为清音，就是拥有了自己独立灵魂的另一个人，和我再没关系。
我是度朔山圣女 , 但我还是江小鱼，不是那个三眼女童。
我有前世前前世的所有记忆 , 可我也还是陆小余——顶多 , 是终于得证大道 , 浑然忘情的陆小余。
“转世的徐子彦 , 入了魔。”顾泽顿了很久，才继续说道：“清音不再转世 , 和徐子彦的这一世转世 , 在一起了。”
我一直不曾变化的脸色 , 终于起了变化。
很多年前，我曾和对转世理解的最为通透的佛教活佛探究过 , 转世轮回 , 固然是摆脱上仓天道对我们这些人间至圣命运掌控的最佳办法，可这其中 , 毕竟还是存在了太多变数。
这种变数，一不小心 , 变回酿成大错。
所以，那第十三世活佛才会和道宗天尊临时改换注意，不再支持我去争当圣女，让一切回归正途，转而支持了清音，造成了如今度朔山超然世外不再与道宗、佛教来往的一系列因果。
但，徐子彦转世再怎么变，他又怎么会入魔呢？
至于清音，徐子彦和清音那才真的是无缘无份，他们之间的情 , 本身就是上苍天道对他们开的最大玩笑。
转念，我突然就悟到了其中的缘由。
“因为我？”
我轻启朱唇 , 双目凝视向顾泽。
顾泽点了点头。
果然是个麻烦。
我坚固无比、早已决然无情的圣心 , 猛然一颤。
徐子彦对我入情 , 终其一生不愿放下 , 因此无法成圣，便摆脱不了生老病死的命运 , 注定要轮回转世。
而这份执着 , 便成了徐子彦转世的最大变数。
“他做了什么？”
我一抬手 , 收起了道宗天尊面前的那面墙，转望向了他。
道宗天尊还是和千年之前一样 , 双手背后 , 轻喃道：“他化身为了魔神蚩尤。”
“圣女大人！”
这时候，一位长者出现在远处 , 然后急速飘到了我的面前。
那是度朔山如今十三长老之首——哦不对，如今的度朔山已经有了第十四位长老 , 颛地皓月。颛地家原先的族长颛地铭天自然就成了十三位长老之首。
颛地铭天到了之后，才发现顾泽和道宗天尊也在。
对顾泽的出现，颛地铭天一点也不意外，可见道宗天尊也在，他跟我行礼之后就转向道宗天族，行了个稽首礼。
麻烦果然是躲不过去的。
我看着他，就知道这一次我恐怕是无论如何也要离开一趟度朔山了。
“人间出现了一个蚩尤邪教，而且九幽十三战将当中有四人都归入了这蚩尤邪教，担任其四大护法。”颛地铭天没有任何犹豫 , 马上便向我汇报道：“这邪教异常诡异，我们连排数名弟子 , 都无法潜入教中 , 更探听不到任何关于他们教主的任何消息。甚至说 , 我们有几名度朔山弟子 , 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这邪教之中。他们的发展速度，也实在是太快了 , 中原大地 , 如今已经四分之一完全受其摆布。我与其他诸位长老目观人间 , 发现若任由这邪教发展下去，恐怕人族气运迟早，迟早……”
剩下的话 , 他没敢再说下去 , 是道宗天尊替他接了下去。
“迟早会再次衰败，导致妖魔横行。”
说这话的时候 , 道宗天尊直接望向了我神座之后，那片树林之后的一个稚童身影。
顿了顿 , 他才摇头道：“这孩子，长得太满了，若他早些长大，纵使那是徐子彦转世入魔，他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道宗热天尊的话，让我不禁冷笑起来。
道宗天尊，佛教活佛，他们希望人间快些长大，往大了说是为人族兴盛 , 可往小了说，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也只有我 , 没有把人间当成是人族气运的化身 , 而是切切实实的当成自己的儿子来养。
人间到底是个孩子 , 他不再是那个看不见摸不到只能凭借我们这些圣人的感知去融合交流的人族气运。
千年前的时候 , 人族气运已经被拦腰斩断，那便是人族自己的贪欲所致。
如今人族气运既然化身为人 , 作为母亲的我 , 当然是希望他能最健康的成长 , 不受人族那些乌七八糟的邪欲影响。
想要这样，自然要让人间先远离人族 , 在度朔山真正成长 , 懂得分辨善恶忠奸后再去人间历练。
凡入世之人再出世，哪里比得上先出世再入世成长得快？
道宗天尊，之前就是太过于拔苗助长。
当然 , 我也不会否认，这其中也有我的私心。
我不舍得人间离开我 , 也恼怒当初天尊天尊和佛教活佛对我的态度，更恼怒因为他们，徐子彦不得不承受这般下场。
换句话说，徐子彦会入魔，我的原因固然最大，可他们，谁也别想摆脱这层关系。
现在道宗天尊却想把一切责任推到我的身上，是为了逼我出山吗？
我笑了起来。
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这样说我就会出山？
当初徐子彦人寿将近，即可撒手人寰，我都不曾下山。
那时候 , 我便拚去了这份情。
在徐子彦之前，我的爷爷奶奶 , 爸爸妈妈相续去世 , 我也未曾下山 , 同样拚去了这份情。
更早 , 顾泽终于明悟自己的内心，知道他爱的是谁 , 本该我们应该彼此相执 , 圆满此情 , 我依然选择了拚去。
早已拚去所有情的我，就算是徐子彦 , 就算是清音 , 他们哪来的自信，我就会愿意下山化解此情 , 或者说，放人间入世 , 去体验人族百态，飞速成长压下那正在疯狂生长的魔气？
只要人间还在我的身边，还在这度朔山。
徐子彦就算转世入魔，成立了蚩尤邪教，一统整个大陆，也注定是昙花一现。
蚩尤不会复活，他唯一的复活希望，已经在我重掌神权回归度朔山杀死郁茶的那一刻，就彻底断绝了。
与其说徐子彦因情入魔，倒不如说是上苍天道对于人族的又一次考验而已。
这一点 , 我比道宗天尊看的更为清楚。
而且，我相信佛教活佛看的也同样清楚 , 否则的话 , 今日来度朔山的就不会只有道宗天尊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 , 我才再次开口，望向道宗天尊：“活佛为何没来？”
道宗天尊本身淡然的神色 , 猛地一紧，那脸色瞬间阴沉 , 但又转瞬恢复。
换错他人 , 是注定看不到这位圣人的神色转变 , 可在我的面前，他无从隐藏。
道宗天尊的这个变化 , 印证了我的想法。
活佛也看清楚了这一点 , 所以他不愿意来找我。
他知道我也能看清楚这一点，不会因为徐子彦是我圣心上唯一的瑕疵 , 就会轻易动容。
可道宗天尊还是想来试一试，他没能成功。
至于顾泽 , 就简单了。
我一成不变，他便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我抚养人间长大，但我若能解决了圣心之上的这点瑕疵，那他就又有机会可以与我重修情缘。
“圣女大人，当真好狠的心。”
道宗天尊听我这么一问，便知晓了我的用意，颇为无奈的说了一句
顾泽脸上浮现一抹落寞，摇了摇头，轻唤起我的名字：“小余，你……”
“我已经不是陆小余了。”
我保持微笑，直接打断了顾泽的话。
“我明白了。”
和一千一百年前一样 , 顾泽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便只说了这一句话 , 转身就离开了圣女神座。
“圣女大人……”
道宗天尊却还不想放弃 , “也许人间愿意到中原走一趟 , 去见识见识真正的人族百态。”
“是吗？”
我转过头 , 朝远处招了招手，喊道：“人间 , 回来。”
还在那树冠丛林里玩得开心的人间听到我在喊他 , 一溜烟就回到了我的身边 , 扑入我的怀中。
摸着他的头，我问道：“这位叔叔 , 想要带你去中原走一走，你愿意去吗？”
人间仰着头看了看我 , 转过去又看了看道宗天尊，水灵的大眼中先是浮现一抹疑惑 , 可紧跟着，就转为清明 , 很是坚定的冲我摇了摇头，然后钻进我的怀里更紧了些。
我抱着他，回望向道宗天尊。
这下，道宗天尊便再没办法，只得和顾泽一样，离开了这里。
等到他们都走了，一直没敢说话的颛地铭天才抬头望着我。
“好了，不要大惊小怪，人族的事 , 自有道宗与佛教处理，那邪教灭的 , 是他们道宗的道 , 和佛教的佛 , 与我们并无关系。”
我摆了摆手 , 只说了这么一句。
“是。”
颛地铭天不敢再多说一句，得到了我的回复后 , 便行礼退下。
等他们都走了 , 在我怀里的人间这才仰起头 , 两只小手抓着我的衣袖挥了挥，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是渴望的看着我。
我望着他这样子 , 不禁笑了 , 伸手在他的鼻尖轻轻挂了一下：“你这小鬼头，想去刚刚为什么不说？”
“妈妈，妈妈！”
他叫着，同时还摇着头 , 意思是他虽然想去，可我不想让他去 , 那他就绝不会去。
真是懂事孝顺的好孩子。
“会让你去的，可不是现在。”
我摸着他的头，然后微微侧了下身子，目光投向了某一方向。
这个方向，正是度朔山桃镇压的鬼门真身。
这扇门，不光连同阴间鬼道，更连同的这阴间之下的九幽之域。
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目光，那鬼门真身忽然颤了起来，虽然极为轻微 , 可逃不过我的感应。
“你还好意思说你儿子，你自己也想去，为什么要装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我的耳边 , 突兀响起一个不着调的声音。
这世间 , 敢如此和我说话的 , 只有一人。
酆都阎王墨白。
我头都没回 , 就知道是墨白来了。
人间一下从我的怀里挣开，蹦蹦跳跳的便冲了过去。
“哎呦小子 , 你又长高拉，我可都要抱不动你了！”
墨白的声音再次 , 跟着就是人间哈哈哈哈的开怀大笑声。
说来也奇怪 , 人间除了和我很亲之外，和顾泽都不怎么亲 , 但对墨白 , 他却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
每次墨白来，他都会这么高兴 , 而在这度朔山，除了我神座后面那树冠丛林是他最喜欢去的地方 , 剩下的，就是跟墨白一起玩了。
我缓缓的转过头，看到了把人间举过头顶的墨白。
“好了小家伙，叔叔先跟你妈妈说点事，等下再带你去玩。”
举着人间原地转了两三圈的墨白这才放下人间，冲他笑了笑，才直起腰。
人间很听话的点了点头，可不愿意离开墨白，就站在他的身边拉着他的裤腿 , 那样子，就好像是生怕墨白会骗他 , 只要跟我一说完就立刻消失。
这下轮到我无语了。
每次看到人间跟墨白在一起那么开心 , 我就总会有种感觉。
人间不会是把墨白当爸爸了吧？
不过也不会 , 他很清楚 , 顾泽才是他的爸爸。
或许，墨白比顾泽更招小孩子喜欢吧？
我如是想着，但开口，问的仍是他的来意：“你也是为徐子彦入魔一事而来？”
“当然不是。”墨白摇了摇头 , 然后才说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 , 他弄那么大的动静 , 又故意入魔，目的其实就只有一个——他想见你。”
我沉默起来 , 但在心里 , 却默默的念了一句。
师傅……
你为什么那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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